令她觉得神奇的是教授儒学的父亲竟与华先生十分谈得来,还非常欣赏他。甚至在华先生提出要带瑶芷去上海增长阅历时,父亲也没有抗拒只是耐心地询问瑶芷的意愿。
已是二十岁的瑶芷想想自己的人生,又看看那些早早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的儿时同伴,点点头答应了。
在上海,华先生租了套小公寓,对外宣称两人是夫妻身份。上海的摩登生活刷新了瑶芷的世界观,她开始很用心地学习各种门类的知识。
在小公寓里,瑶芷经常招待华先生五湖四海的友人,在他们的高谈论阔中她的眼界也开阔了不少。
不久她就发现,表面平和的上海其实空气中隐藏着紧张的气氛,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各方拉扯着。从番洋街1802号公馆的存在,到每日见诸报端锋利的文字,再到华先生行踪不定的工作事项,处处都显露出平蛛丝马迹。
而华先生对瑶芷则是日渐信任,开始让她帮忙做一些誊抄文字、传送文件的工作,还麻烦她每周到梦蔓花店买一束玫瑰花回家。
瑶芷每次完成这些工作都小心翼翼,也没有多问,但心中却也是对华先生的实质工作产生了疑惑。这种日复一日生活让瑶芷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直至祁升出现。
在医院里,面对警察接二连三的盘问,瑶芷都处在恍惚的状态中,直到晚上在公寓楼下被一个老乞丐撞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家了。
面对空荡荡的公寓,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朝她袭来,她才发现虽然之前经常一个人在家,但是每天晚上华先生都会回家,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在等待警局调查结果的日子里,形形色色的人前来探访,有些她认识,有些她根本没见过面,她无法判断来者的目的,只能统统缄口。
一周后的夜晚祁升才露面,看见她通红的双眼,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泡好的茶摆上了桌子,祁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搓着双手,静默了许久才开口。
“瑶芷,其实我与华先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都在为国家的未来而奋斗。”
他小心观察着瑶芷,只见她右手轻轻拿起茶杯,吹散了热气,缓缓喝下一口茶,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祁升似乎证实了瑶芷是个知情者,陡然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恳切地说:“华先生身前有一份很重要的情报没有送出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你一定能帮我找到对吗?”
瑶芷放下茶杯:“你知道那个东西可能在哪里吗?”
“应该是在报社。”
这是瑶芷是第一次到华先生的办公室。她环顾四周,屋里的摆件简单古朴,墙上悬挂着写着“平常心”的书法作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了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是个温润斯文的人。
她的手指抚摸过堆满稿件的办公桌,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墨水香,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违和感。直觉告诉她办公室的一切物品应该被人反复摆弄后仔细复原的。
“有发现什么吗?”祁升问道。
“华先生不信佛,”瑶芷拿起了挂在笔筒上的一串檀木莲子佛珠手串递了过去:“这个东西不是他的。”
祁升将手串举到台灯下面,佛珠上有镂空雕刻,看起来与普通饰品无异。他将每颗佛珠都摩挲了一遍,然后双手手指捏住其中一颗扭动起来。
那颗佛珠竟然被他从中间扭开,平滑的断口说明这是一个人造的小机关。佛珠里面的一个小纸团掉了出来。祁升打开仔细看了一眼,连忙攒紧在手心,眼中溢出喜色。
“走,我们回去了。”祁升拉着瑶芷的手飞奔下楼。
在瑶芷打开轿车门时,一个老乞丐撞到她身上:“太太行行好,给点钱吧……”
祁升一把就推开了老乞丐,瑶芷则是面露厌恶之色,掏出方巾擦了擦大衣上的污渍,又随手将弄脏的方巾丢在地上。
车子启动时,瑶芷在后视镜里看见老乞丐将地上的方巾捡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轿车在夜色中驶向了番洋街,不远处的1802号公馆已显现出轮廓。
坐在副驾驶座的瑶芷静静望向车窗外,此时已是宵禁,大街上空无一人,处处透着冷意,与不久前春节期间的热闹很是不同。
车窗上映出祁升的身影,开着车的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与瑶芷第一次在上海偶遇他时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