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马即问:“她人在哪儿?”
赵鸣躬身上前,颤颤地抬手指向军营深处的一间营帐。
姜屿看了一眼,见账内有光亮,将马鞭丢给士兵,径直朝着那间营帐走去。
李君酌紧跟在他主上后面,快走近时,他加快脚步上前通报:“寒姑娘,主上来了,要见寒姑娘。”
帐中,华盈寒刚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还在穿衣裳,听见李君酌的声音不免一惊。
她方才听见军营外有动静,知道应该是大军回来了,但姜屿回来不先找将领们说说话,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华盈寒听得出李君酌的语气有些急,心下更加不安,毕竟她先前在战场上转身就似在掩耳盗铃,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
无论怎样,想好说辞才能有备无患,她需要时间去思忖该怎么解释,现在能拖一阵是一阵。
她朝外面喊道:“奴婢正在沐浴,王爷能否等等?”
姜屿置若罔闻,他步履矫健,片刻不曾停过,走到帐外也没有止步,撩开帐帘就进去了。
李君酌吃惊归吃惊,可寒姑娘的话他得清清楚楚,主上敢进去,他可不敢,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他只能背过身去替主上把门。
营帐不大,帐内还挂着一块布帘子充当屏风。姜屿一进去,淡淡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帘子后面还有弥漫的水汽,她似乎没有撒谎。
“王爷,奴婢说了奴婢在沐浴,王爷怎么……”
华盈寒的抱怨话还没说完,布帘子也被人撩起,她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他身披银甲,以不可一世的高傲之态睥睨着浴桶里的她。
姜屿的脚步仍未停下,趁他还没走近,华盈寒忙用双手挡住身前,愤然喊道:“王爷,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本王若是愿意,将你收了房都可以,你还跟本王提什么男女大防!”他盯着她,话音冷冷。
华盈寒压着心下的火气,撇过脸淡淡道:“王爷知道的,奴婢对很多事都没兴趣。”
“呵。”
果然是……人至贱,则天下无敌!
她认输。
躲是躲不掉了,华盈寒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沉眼问:“王爷急着见奴婢,有什么事吗?”
她一直没有等来回音,抬眼才发现,他还在看她……
华盈寒跟随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她被水打湿的衣裳正紧紧地贴着她,纵然军服的中衣是深蓝色的,浸了水也不透,但除了不透,和没穿并没什么区别,哪里丰满哪里细都已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华盈寒涨红了脸,慌忙坐回水里,且朝他抛了无数记眼刀,甚至连想冲上去剜他眼珠子的心都有!
姜屿竟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紧不慢地移开目光,还云淡风轻地道:“怨不得本王,本王又没让你起来。”
他转身打起布帘,走之前留下一句,“换身衣裳,本王在大帐等你。”
他走了,华盈寒臊得慌也气得慌,却不得不继续用“人在屋檐下”来劝自己忍。
半炷香的功夫,华盈寒穿好衣裳走出营帐,湿漉漉的头发没法打理,只能披在身后。
李君酌还奉命守在帐外,见她出来,拱手夸赞道:“寒姑娘果真聪慧。”
他的话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姜屿知道了。
这下她免不了要挨一通盘问。
姜屿让她去主帐,是因为她这营帐搭得简单,只能供她洗漱睡觉,除了床榻之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王爷怎么知道的?”
李君酌笑说:“寒姑娘怎能寄希望于赵鸣会守什么秘密,就是聂峰将军见到主上都不一定有底气隐瞒什么,更别说下面的人。”
华盈寒蛾眉轻蹙,“我哪儿知道他胆子小,连到手的功劳都拿不住。”
“若说赵鸣胆子小,他又偏偏办了件胆大的事。即使寒姑娘主动将功劳让给了他,他也不该真当功劳是自己的,急着递军报到主上面前邀功。”李君酌又言,“主上对南营的武将了若指掌,会不知他赵鸣有几斤几两?他若有大破千军的本事,主上岂会将他留在丹城里。”
华盈寒无言以对。
“我虽不知寒姑娘为什么要瞒着主上,但寒姑娘着实勇敢聪慧,让人佩服。”
华盈寒叹了口气,道:“君酌大人,聪明的人也有天敌,你知道聪明人最怕什么人吗?”
“什么人?”李君酌饶有兴趣。
华盈寒盯着正中的大帐,虚目,“不要脸的人!”大帐里,姜屿早已遣走所有人,独坐在主位上沉思。
赵鸣说是她想出的妙计,用两万人打得五万敌军落荒而逃;是她提议带兵前来接应他,帮他攻破敌军后方的防守,让敌人乱了阵脚;是她放了那两支箭,先她一步杀了敌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他们分别两个月,别说刮目,他甚至都快不认识她了。
“王爷。”帐外传来声音。
“进来。”
帐帘被人打起,她从外面进来,已换作一身干净的衣裳。
男子的衣袍宽大,若不是刚见过,让人很难想到宽松的衣袍下会是怎样一副玲珑身姿。
华盈寒站在帐中,站得端正淡漠,她在进来前连头发都簪子绾了起来,自认浑身上下没什么看头,而且比起她这个人,他更有兴趣的应该是她做过的事。
华盈寒面容平静,心里早已七上八下。
“有没有受伤?”
他的语气温和得出乎她的意料。
华盈寒抬眸,摇摇头。
他接着问:“为什么要躲?”
“因为……”华盈寒轻言,“不想让王爷知道。”
姜屿眉宇轻锁,“你有什么是本王不能知道的?”
华盈寒沉默了一会儿。她方才是想撵走他,替自己争取些时间思考对策,可是她失算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奴婢不是怕王爷知道,而是担心王爷知道之后,会觉得接受一个婢女的好意有损颜面。”华盈寒一本正经地叹,“我们做下人的,不能让主子为难。”
“伶牙俐齿。”姜屿神色一凛,“冲锋陷阵的本事哪儿学的?”
“帮王爷杀几个敌人而已,以奴婢的武功还用得着另学吗?”
“箭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