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卿正言。”
隔了一层珠帘,风见早半倚在座椅上,到此时此刻才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从庄严的大殿之顶传来,被武英殿的特殊构造层层扩大发散出去,渐成海浪之势。哪怕不刻意提高声音,也能让每个人都听见。
“就是不知,大要使臣说出方才这番话,是何缘故?”
这就算是把问题重新丢回给了那大要使臣,若是解释不好,可就不仅仅是需要当场道歉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盛筱淑扫了一眼殿内,大部分人脸上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就算是大徵子民也不例外,在他们眼里,这大要使臣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出这种话,就是为了给他们饭后添点娱乐节目的。
和他们不同的是:盛筱淑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大要使臣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涨红着脸,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因为,我大要之音律远胜你大徵,有此自信,方才的话如何说不得了?!”
这话堪称大言不惭。
大徵广袤,各色音律没有两百种也有一百八十种,其中更是不乏大家,如何是大要那般弹丸小国能比得上的。
果然,殿上立马响起一阵嘲讽的哄笑。
就连朱延清都忍不住捋了捋胡子,觉得这外国人可能当真是失心疯了。
“若是你们不信,可敢当堂试试?!”
高居在大殿之上的风见早抬了下巴,皱了皱眉头。
他问:“你要如何试?”
大要使臣道:“我使臣团里还有一人,正好懂些音律之术,不如皇帝陛下找人同他一比,让在场诸位来判断,怎么样?”
风见早默然片刻,“就依你吧,但若所言非实,大要三年内,都不必下海捕鱼了。”
大要使臣脸色一变。
这可谓抓住了他们的命脉,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一扬手,“可以。”
风见早摆摆手,太监于莲便上前一步,替他主持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比试。
那另外一个使臣名叫螺溪,身量极高,大约有两米了,但背佝偻着,迟暮之人似的。
看面相又不过二十来岁,生得一副端正刚毅的面貌,满头的辫子搭在左肩上,腰间系一个鱼皮袋子,整个人看上去和音律二字仿若完全不搭。
盛筱淑眯了眯眼睛,见他打开了腰间鱼皮袋子的小口,从里面取出来的,竟是一只通体如玉般莹白,反射着一殿金光,反而在竖纹条状的阴影处现出些蓝影的海螺。
螺溪朝着最高位弯了弯腰。
穗禾将那枚拳头大小的海螺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传说中,世间有最靠近大海之地,名为玄冥湾,取的是那掌管大海与狂风的神明之名。
其中有一片礁石滩,底下是一层银白的细砂。
每到天朗月明的时候,就会有人鱼出现在那些礁石上,迎着海浪与月光,唱出世间最美妙的歌声,那些白沙便是月亮为这哀戚婉转的歌声流下的眼泪。
如果硬要形容螺溪所奏之乐,大约便能用这个传说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