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只要答应父亲,父亲就会开心。
他也知道,答应父亲,就意味着离开父亲。
他不曾想到,这离开有多远,也不曾想过,这离开有多久。
楚王神色阴沉道:“身为楚国宗室,理应为楚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切记,从此以后安心留在秦国,把自己当成一个秦国人,好好做秦国人的狗,楚国总有一天会用到你们,没有寡人的命令,永远不许你向楚国迈进一步。”
永远不许你向楚国迈进一步。
熊启这才明白,父亲不仅仅是要他离开楚国。
熊启顿时泪眼朦胧,双膝瞬间失去支撑跪在地上,他委屈的问:“父王,是孩儿做错了什么吗?”
楚王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生冷,既然要做一个恶人,那便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你没有错,只是寡人需要一个儿子去往秦国。”
“为何偏偏是我。”熊启问。
“因为你比其他孩子都聪明。”
“聪明就要离开父王,离开母亲,离开家乡吗?”熊启短暂的平静后歇斯底里向父王申诉着,发泄着,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的结局。
他的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漠的转身而去,他被人裹挟着,坐上颠簸的马车,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秦国。
离开时,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想来是父亲阻拦吧。
他的父亲没有告诉他什么,这些年他在秦国自生自灭,他学会了忍辱负重,学会了苟且偷生,学会了趋炎附势,学会了阴险狡诈,这是他最厌恶的东西,但换了一个国度,却变成了他生存最需要的东西。
他想活着,他想再见到母亲,他还想再问一问父王,为何,为何父王要如此狠心?
……
几个陌生人扣开了熊启位于郢陈的府邸大门,是他认识的人。
这个人曾经献计吕不韦,与他联合一同谋划诛灭嫪毐,那时在咸阳有过数面之缘,至此以后,便很少再听说过此人,更不知此人去了哪里。
多年不见,他还是当初那般的模样,表面清瘦寡淡,不苟言笑。
只听闻此人乃是鬼谷门生,是真是假却不曾知晓,不过他与秦王之间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如今徐福带着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人来,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这一行人似乎都不简单,除却徐福一贯清淡姿态不说,其中一个女子貌若天仙,形态举止皆是清新脱俗,还有一个少年身材高大却生着一张孩子脸,全副武装更是别有一番独特的神气,身上竟然带着王者的气质让人不容靠近,另外有一青壮者行为举止规矩有理,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野心,另有一个少女,虽然一脸担忧神色,毫不畏惧的直勾勾盯着他,手无寸金却似乎要用眼神杀死他,她生的也是极美,像是他喜欢过的那个女子,其中只有一个少年相比之下略显得普通,面貌平淡无奇,但也是倔强坚毅。
熊启阅人无数,也是凭借着这样的本事安身立命,基于此他一开始是怀着戒心将徐福一行人让到客厅,行动间又暗自观察这几人。
这几人在府邸回环曲折的回廊间走走停停,顾盼流连,这实在不像是有正事的样子,反倒是像是游山玩水、走亲访友一般。
也难怪熊启摸不着头脑,徐福并未告诉这几人要来此作甚,自然这些人身上便毫无目的性,熊启便也看不清这几人的目的。
待到几人在厅堂坐定,喝了两盏茶后,徐福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开口却是语出惊人。
徐福对一脸疑惑的昌平君熊启说:“我要你反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