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夏季热的让人难以招架,殿中的冰鉴中盛满了被凿碎的冰块,为了冷气更好的散出来,旁边三柄大扇一刻不停地旋转着。
沈修竹落座后,便执茶将一盏凉茶一口气饮了大半。
宜音徐徐开口,像是闲聊一般:“九百五十万两,挺大一笔数字,又不是百十两的小错漏,该有个说法吧?内阁那边怎么说?”
苏元贞原本以为牵扯到世家,太后即便不能回避,但也会在这个问题上含混一番,去没想到她率先直截了当便是问这个。过于出乎意料,一时让他有些怔愣,待反应过来后,旋即就要起身,却听帘后人说:“苏卿,坐着回话吧。天热,一来一回的,这点子冰怕是都不够了。”
打趣的话让众人都轻松了不少,苏元贞欠身称是,随后答太后前面所问:“阁老最近病着,臣与泽冉已经去过府上了,没见到阁老……”
泽冉是沈修竹的字,沈修竹如今代管户部,但是户部尚书之职还没有定,这么一来,同僚之间的称呼成了问题,按照他在内阁的称吧,今日是户部商事,按照户部得称吧,又称无可称。
其实朝中都能看得出来,未来的户部尚书之位非沈修竹不可,但是圣人与摄政王好像将此事忘记了一般,将人从内阁拨过去之后,就再也不提了。
朝臣各派之间私下里议论起来,众说纷纭,但是沈修竹心里明白,圣人的用意不可谓不深远。
以现在的形势,给权不给名才是最好的选择。朝中六部以前几乎都有世家染指,这次圣人想要彻底革新,除了放在各部要位上的人身世清白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要让世家无从招揽。
他现在虽然代掌户部之事,但是明面上他还是内阁阁臣,是在阁老张寿手底下做事的人,只要他表现出稍微向世家靠拢的意思,圣人立马就会停了他的代掌户部之权,世家即便是想拉拢他也不上算。
苏元贞话说的犹豫。
张寿毕竟是内阁阁老,他府上的人那般回话只能当做胡言乱语,并不能代表阁老的意思,只是眼下太后的问题问的犀利,搪塞是万万行不通的。
果然下一刻摄政王便接了话:“内阁议事,并不是回回都有阁老在场,阁老称病,税银短缺的事情内阁总有说法。”
苏元贞答:“是,经调查,给出来的说法是因为江南……江南灾情。”
“哈?”珠帘微动,半截扇面伸将出来,欲要掀开,却又停住了,“江南灾情的时候,夏税已经收缴上来,登记在册子上了,如果没有例外的话,银子都应当充入国库中了吧。怎么,江南的洪水还能将封存在国库的银子淹了不成?”
太后的话说的与沈修竹大差不差。
一时间,苏元贞沉默了下来,他能劝沈修竹,但是当着圣人的面,当着摄政王的面,他不能劝太后,他也不敢劝。
这理由任谁听了都火大,但是当着也太后的面,谁也不敢率先提起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