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堇年点头,沈清疑惑道,“不拜天子,拜一城之主?天子都不发怒灭了这徐光华吗?”
阳澈闷了半晌,道“十一年前沙兵得知都中事变,大将军白城被贬褫夺兵权,准备一举拿下离它最近的枳城,当时城府的人上了好几道折子给都中,奈何当时都中事变,已是自顾不暇,后大将军白城也被杀,根本无人应援,也就在这时,当时年龄只有十岁的徐光华带着自己家的亲兵用了自己专门研制的战术凭一己之力击退了来犯枳城的大漠沙兵。徐光华,他算是个真正的少年将军。”
沈清道,“既如此为何天子不加封他为实际的将军?”
白堇年道,“因为就算最后击退了沙兵,徐光华却死了亲爹亲哥,自己的刚怀孕的嫂子也因为失去自己丈夫流了胎,最后郁郁而终。徐光华性子嫉恶如仇,对是对, 那过便是过,而那天子直到战事结束都没有慰问过一句枳城,慰问过一句他的为枳城身死的阿父阿兄,所以徐光华便闭了城,不参拜王都,枳州也改名为了枳城,天子也自知对不住枳城的百姓和徐家,所以对围城自称一主的徐光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清震惊,枳城竟有如此的故事,想了一会看着阳澈,“堇年知晓这些我是可以理解的,有信息网,你呢?难不成堇年告诉你的?”
阳澈看了一眼沈清 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傲,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在枳城呆过六年。”
几人听闻都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白堇年倒是坐在那里,脸色入常。
沈清倒是揶揄道,“原是喜欢在外游玩,见得多了。”
白堇年抬头看阳澈时,阳澈脸上没有表情。
“信王殿下,你终于来了,天子正等着你呢。”闻言,跪在寝殿外的官员都抬头看向那赤袍,福满站在寝殿门口带着哭腔看着前来的信王,指引着他往里走,信王没说话直接进去。
信王慢慢走近那龙床,听到脚步声,天子艰难地睁开了那双前几日见着还亮堂的眼睛,此刻变得浑浊模糊,面颊凹陷,面色枯黄,这种种面相,都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他抬了抬手,示意信王靠近些,信王坐到了边上,看着他,“父皇。”
天子咳了几声,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开裂的嘴唇道,“我的好龙儿,咳咳咳!”
信王连忙倒了旁边的水,想递给他,天子推开了,后又看着他两眼微眯,竟叫道,“兴儿。”
信王捏住杯盏的手空置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水放在案上,看着那人,一字一句道,“父皇,您可是年事过高记不住事了?我是您的第六子,王磊啊,我的皇兄王兴,十一年前就死了,还是您下令围剿的呢。”
闻言天子睁开了那已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王磊,先是发愣后又笑了,而这笑让人觉得嘲讽,嘲讽后又变得憎恶,无奈,“原是你啊,你说得对啊,我最宠爱的二皇子,死了,十一年前就死了,是你,是你当初伪造的谋反文书,你欺骗朕,你好大的胆子!”
信王笑了一声,看着那怒中火烧的人,“父皇,就算你当时被我所蒙骗,就算你对我的二哥如何的宠爱,但终究抵不过一封造假文书啊,可是您当真会在二皇兄死后不察觉吗?还是你察觉到了他并无谋反的心思,但碍于自己是正君,不得行走踏错一步,所以对于二哥的冤屈不也是一言未发吗?我的好父皇。”
天子瞪着那双眼睛,枯黄的手指着信王的脸,怒吼道,“果真是娼妓之子!顽劣不堪!”
信王笑得更大声了,站了起来,尔后恶狠狠地盯着那人,天子不知怎得,竟觉得这眼睛稍不注意就可以杀人,“天子陛下!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可笑你儿孙无数,最终只得是我这个娼妓所生的污子给你送终!”
“污子!皇位我是不会给你的!”
“是么?”信王眼睛一眯,“可是您还有可以继位的人的选择吗?”
“既然你都快死了,我索性全告诉你了吧,让你死得更明白些,十八年前,名动天下的两年都城丧事你还记得吧?可那并非是官员们所上传给你的因为什么疾病,而是我。我早就收买了那些官员,给了他们好处,是我,是我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我喜欢啊,我喜欢看他们跪地求饶的样子,看他们被蹂躏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他们哭着叫我爷爷祖宗的样子!现在想来那可真是好不快意啊!是啊,我睚眦必报,他们在我十八岁以前欺我辱我,我就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他们!”
天子眼里有了恐惧,一口一句道,“我王都,竟有了你这怪物!”
“怪物?”信王睨了他一眼,“父皇,我本是想在那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您的,可是我竟然心软了,我还是卑微想渴求得到您的父爱,我想在您身边伺候你,听你唤我一声磊儿,夸我一句好孩儿,我让您活到现在,死于正常的生老病死,可您说我是怪物?父皇啊,我可是您亲生的孩子啊!”
天子口腔里逐渐充斥着血腥味,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信王最后看了他一眼,拜在床下,高声道:“磊儿对父皇送终!”
话毕,那伸在空中的手随着最后一口气下去直直的垂了下去。寝殿外的官员闻声匍匐在地上,哭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堇年与阳澈站在府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军队正驱赶着路上的行人。
白堇年道,“京师戒严,这王都要换天了。”
阳澈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已然像是要下雨的的征兆,低头看他,“走吧,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