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道:“这世风日下,连一条畜生活得都比人好。”
青鸟又道:“要是我路上遇见那狗,非一把剑剁了不可。”
白堇年看了窗外被风吹得乱颤的树叶,卷在了地上,又裹着泥撞在了木桩上,风停后,那叶子才没再动弹,他转过头看着两人,“剁不了,这狗已经死了。”
“死了?”两人齐声道,所幸声音不是很大,并未惹起驿卒的注意,“你怎会知道?若是死了那茶主会不知道吗?还如此大费周章满城去找它。”
白堇年喝了一口茶,道,“狗是一种护主的动物,同样也是具有灵性的动物,他们察觉自己时日无多时,便会悄悄寻个主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安静地待在那里死去,你们刚刚没听到那驿卒说吗?这狗是北宁五岁时所赠,北宁如今多少岁?二十二岁,狗的平均寿命是十到十五年,但他那狗住得好吃得好,活了十七年,多活了两年。”
两人才明白,后又觉得这狗虽然住的吃的都比人好,但又忠心护主,就算要死了也自己寻个地儿去死,才觉得这狗锦衣玉食不可恨,可恨的是挥金如土视民苦而不见的人。
不一会菜酒就上齐了,白堇年只夹了一块豆腐吃了就放下筷子,连饭都没动。
沈清又夹了几块青菜放在他碗里,道,“你这身子要多吃青菜,就算不饿,也得咽几口饭,”然后看着白堇年,“你外子今天一大早在我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看你喝药看你进饭,你若不吃,那就别怪我现在书信一封告状。”
白堇年想了片刻,就又拿起筷子就着青菜吃了几口。
晚间回房睡觉时,白堇年把怀里的布袋放在手里,这一夜,竟真如阳澈所说:此青丝,可解梦魇。
这几日路程途中不断涌现流民,越到青州边境这流民数量更多,白堇年倒是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了,只有沈清和青鸟一路不是在施舍干粮,就是嘴里不停地念着:“这茶主好歹也不缺钱,这么多流民就不愿意设粥棚施舍几碗吗?”
答案很明显,就是不愿意。
茶主北宁是个生意人,聪明人都知,生意人只知公平的交易,若交易这杆秤不均匀,那么这生意定然就不会去做,所以对于他而言,百姓痛苦干他何事?百姓饥饿又干他何事?这都是朝廷官员该负责的事!
白堇年一行人入了城,寻了间离茶主府最近的客栈住下,白堇年站在窗口看着仅一街之隔的茶府。
府门修得倒是格外气派,茶府看着占地面积至少是白府的三倍,甚至比现在的城主府都还要大上一倍。门口守门人都是白府的两倍,穿着讲究整洁,只是外墙挺高,只能看见一些不知树名的头儿,看不全全貌,想来这院里的树也并非凡品。
沈清端药进来将药递给白堇年,再顺着白堇年的视线看过去,片刻后就说了两字:有钱。
白堇年收回了视线,皱眉看着手里的药,沈清站在旁边盯着他,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又把碗递给了他,沈清接过说道,“呐,你的糖。”
白堇年看了眼那熟悉的蜜饯式样,拿过含在了嘴里。
沈清低头看着楼下的流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的是富的富死,穷的穷死。”
白堇年退回了屋里,走到行囊里,将那木盒拿了出来,从里面又拿了银钱放在桌子上,对沈清说道,“你把这钱给青鸟拿去。”
沈清拿着那钱,“让他去买干粮?”
白堇年收好木盒,摇了摇头,“去买狗。”还不及沈清想明白,白堇年又道,“你让青鸟去这城里卖得最好的狗市,去买外形似狼的狗,不要大狗,要幼崽。”
沈清回房准备给青鸟说事时,却不见影子,问了小二,才下了楼出门看到他正在客栈外给小孩子分发糖食。
“不要抢,不要抢,大家都有。”
青鸟此刻被一群小孩围住,样子既可怜又好笑,看到门口青影,他道,“沈清,快帮我把东西分给他们,我的脚被这些小鬼头踩得疼死了。”说罢就把手里装糖的袋子扔给了沈清,沈清接过,那群孩子便随着这袋子涌到了沈清面前。
沈清走到台阶上,大声道,“想吃糖吗?”众小孩吵嚷着伸手要去够。
沈清却抬高了手,“想吃就得乖乖听话,我只给听话的孩子糖!”
一小女孩脏兮兮的脸上疑惑的看着他,“听什么话?是钻狗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