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镜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陈念久，见他虽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眸光却突然瞥向不远处的那只水漏。

“嗯？”

宋长镜心中微动，自刚才起，他便发现这九公子一直无意识地盯着水漏看，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难道说……”

远处，那并非身在四拨人流中，反倒是孤单两个人蹲在一处角落里，保持着“拉屎”姿势的大憨仙师与不聪小道士，并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一切，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半空。

不聪笑道：“师叔，这九公子的人脉挺广啊，竟真得把裴家的人找来了。”

小道士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偏偏，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萧王妃面色突然一变。

随即，整个北凉陈氏一族、定安公主姬霓裳一行、四州刺史太守、六大世家、商贾巨富，尽皆抬起头来，望向半空。

而便在此时，陈念久咧嘴笑道：“终于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

“嗤”得一声，灯火通明的长空之中，十余道绿衣身影，蓦然之间，也不知究竟自何处方向而来，于半空拖出一道道残影，不消三个呼吸，遽然落地。

整个北凉王府西北处，千余人千百双眼睛，就见到在陈念久十步之外的地界，随之出现了一十三人。

为首之人似乎完全是被身后的十二人托着而来的，他看起来年岁应该并不大，锦衣华服，面容白净，眉眼之间透过几分秀致俊美，生得倒是不俗气。

然而这大概就是他的全部优点了，模样或许能勉强瞧得过去，可这人实在太过肥胖，整个人臃肿地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小山似的。

“裴氏少主裴宝藏，见过诸位。”刚刚站定，这人便对着在场千余人拱手抱拳。

眼角余光瞧见了近在咫尺的陈念久后，裴宝藏咧嘴一笑，随手抛出一只描金花卉小盒，笑道：“小九儿，知道是你的及冠礼，兄弟没什么准备，不过前些日子寻到了三枚‘通天丸’尚算不错，就当作给你的贺礼了。”

说话的语气，仿佛两人之间颇为熟稔。察觉到这一点，萧王妃两眼微微眯起。

“……谢了。”

骤然听见“小九儿”的称呼，陈念久神色有些古怪，虽然并未出声反驳，但也没给他好脸色。接过那只描金花卉小盒，也不曾打开看上一眼，就随意揣入怀中。

“通天丸？！”

他这边虽然没什么反应，可站在萧王妃身后的扛纛之将却是脸色一变，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不光是他，连同另外十一位客卿，也是呼吸一滞。

作为边关退下来的百战老卒，通天丸到底是为何物，在场之中，怕是没人比他们更为清楚。“通天丸”不负其名，几有通天之效，一旦将其吞入腹中，当可在三个时辰之内，通过药效彻底压榨出体内所有潜能，战力足可提升一倍有余，而且此后，亦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当年云剑关战场之中，北凉大军对阵柔然铁骑，其中一次交锋中，数位北凉顶尖高手被诱引孤军深入，险些身死。也正是通过此药丸，让那几位濒临死境的军中高手，一瞬间重入巅峰，杀出一条血路得以逃脱。

自那时起，这“通天丸”之名，便连整个柔然铁骑都如雷贯耳。

然而此药极难炼制，整个北凉大军中，也不过只有数位高层，方才得此一枚罢了，且平日里皆是奉若至宝。

至于他们，尽管昔日在军中也算颇有地位，可对于此药，那也只有想想的份儿。

可不想今日，这个骤然出现的自称“裴宝藏”的胖子，竟能随手间便拿出三枚，而且就这样当成贺礼随意送了出去，如何能不震惊？

而陈念久的反应，就更是让他们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自己“心向往之、求之不得”的东西，可在他眼中，竟好像真的就是一件轻描淡写的贺礼罢了。

一想到这，十二客卿眼中的狂热，终于淡化了许多，但与此同时，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