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修士……”
姬霓裳沉吟半晌,终于想到了什么,目光瞥向站在近处的陈念久,“姚府君出身兵家一脉,及冠礼上他的身死真相,又被九公子揭开,如此一来,兵家之人这是要下山,准备其为门人报仇了?”
“不错。”韩恩点了点头。
“天灯降临北凉王府,他们是要与韩叔叔联手?”姬霓裳眼眸一凝,若有所思道,“韩叔叔位列天雍四大宗师之一,这兵家来人,若是境界太过低微,他们自然也拿不出手?莫非,此人是兵家‘四绝顶’之中的一位?”
“天灯传讯”乃是兵家一脉的重要手段,此前这盏天灯被隔空御物不知几千百里来到此处,其间必然用的是兵家阵法。此等手段,非上五境修士不能为之。
如此,一切便都有迹可循了。
站在一旁的陈念久听的云里雾里,他接触修行的时日并不长,对于“一宫二殿三宗四门”这十方势力,更是知之甚少。
故而姬霓裳口中的“兵家四绝顶”,他完全不知所谓。
“记得早些年曾听父皇说过,‘兵家四绝顶’,俱是昔日五圣人之一的兵仙关门弟子。”姬霓裳抬起头来,神色凝重道,“嬴无翳、姜尚、白起、魏武卒,此四人分别掌控兵家‘风林火山’四座大阵,却不知今日来者,是其中的哪一位?”
“魏武卒。”
韩恩微微一笑,抬起手指向天灯上的那个篆书“魏”字,含笑说道。
“不动如山!”姬霓裳顿时吃了一惊,“兵家杀神,魏武卒?!”
韩恩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向陈念久,轻声道,“原本想着,再过七日你便随老夫离开。但如今兵家之人既已动身,那咱们的行程,也该提前了。”
陈念久目光一闪,默默点头。
……
……
凉州六郡之一的饮马郡,因其间有一条长达数百里的大江而得名,江水滔滔拍山而去,灌溉两岸数城之田地,使百姓人家得以年年有余,有得好收成。
而在毗邻大江约有四五里的地界,有一处小镇,百余户人家。沿此小镇一路南下,又可一马平川直达蜀郡。
踏!
踏!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山林之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手拎着一把斧头,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不出所料,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怪人”。细细数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如果不是每日太阳落山前,他好心的在这个怪人三步远的地界儿搁下食物和水,怕他早已经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怪人还是和死人没什么两样。软塌塌躺在山脚边上,一动也不动。
仿佛就连山间岩壁缝隙中长出的狗尾巴草,都比他来的更有生机。
在程阿牛看来,这怪人的古怪之处有很多:
第一,眼下酷暑时节,天气炎热得紧,整个小镇方圆十里的居民,平日里都只穿着汗衫短裤,便是这样,稍一动还是热得汗流浃背。可他竟然裹着一件厚重棉裘,额头上不见一滴汗珠不说,脸色苍白的更像是刚从冰窖子里出来似的。
第二,自己每日将省下来的半张饼还有半竹筒水放在他面前时,这怪人总会抬起头直勾勾地看过来。他的那双眼睛很古怪,眼白很少,眼珠子却黑的发亮。程阿牛曾从那双眼珠子中,无意间瞧见了一个七窍流血的骷髅头,这让他险些吓破了胆。
第三,三日以来,这怪人从未出声言语过,唯一的一次,是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轻飘飘说出一个字,程阿牛刹那间便感到有种魂魄几要离体的感觉。只是他已记不起,那个字到底是什么。
第四,他明明很怕这个怪人,可又很想与他说话,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
……
下山途中,程阿牛一路想着这些,不禁摇头苦笑,他抓了抓有些乱糟的头发,将脑中的凌乱思绪驱赶出去。
片刻后停下脚步,一如既往地,蹑手蹑脚在这个怪人三步外的地方搁下面饼和水,准备转身离开。
这三日来,两人之间从没有任何交流,他显然已经习惯了。
“程阿牛。”
或许今日注定是不寻常的,他才没迈出几步,躺在地上的怪人忽然睁开眼睛,在背后叫住了他。
“啥?”程阿牛下意识道。
他愣了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黝黑黝黑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诧异,猛地回头道,“咦,你怎么知道俺的名字?你在与俺说话?”
古怪之人已坐起身来,看着他道:“是,我在与你说话。”
怪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却温和,十分相像程阿牛那个双眼早已瞎了的老娘。
这让他略显紧张的心情悄悄放松了许多。
这怪人看起来约摸着四旬出头,脸颊瘦削,棱角分明,隐隐间透出一抹凌厉。
而在这怪人的身后,背负着一把长剑,三尺来长,并无剑鞘,整个剑脊都被白布包裹。
唯有裸露出来的剑柄之上,镌刻着一个细小篆字。程阿牛目不识丁,自然认不得这个字,更识不出到底是何种书体所写,只觉得甚是好看。
“程阿牛,受人恩惠,当思报还。”
怪人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略微笑了笑。
“这七日来蒙你照料,给我食物和水,方才捡回一条命。如今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今夜子时之前,你若遇上些麻烦,但有所求,皆可向我提出,那时我定会保你周全。”
“麻烦?”程阿牛一愣,挠了挠头道,“俺没什么麻烦啊。”
怪人没有回应,只是平静看着他。
程阿牛连忙道:“你其实不用谢俺的,俺娘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时多做善事,日后肯定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