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您没事吧?”小二忙唤着。
杜老板坐起身,整个人蔫蔫的,脸苍白得吓人。
霎时间,食堂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可怜,肯定是那批货拿不回来了。”
“有人从去年八月被扣到现在,与其找人说情,倒不如拿银子说情。”有人搭了话,说得万分中肯。
“你以为拿银子就有用?一旦被刁难,货物扣在仓里,够识相的乖乖将银子交出去,货就立刻放行,可要是拖得久了,届时还得再加罚一笔仓储费用,是二十抽一,按天数算,要付的银两怕远高过那笔货价了。”
“真是该死,常盈仓的人真是目无王法,这层层的税到底是想逼死谁?”
“不只是常盈仓,就连每艘船都要再抽一次税费,要是商旅从南方一路上来,这层层关卡抽下来,早就血本无归了。”
“商旅倒好,至少可以选别条路走,一些农才是真的惨,抽了丁税再抽粮税,甚至还被迫丢下农活上船押粮,结果还要再被抽一条船税,更过分的是过了卞下这一段到京域,因为淤沙积底,吃水不太重,所以漕船不能走,得改浅底船,这下子又要将一船的粮分成两到三艘的浅底船,一船又是一税啊!”
“不是说建了堤防会顺便清淤积的吗?”
“唉,上头拨下来的银钱早就不知道被一段段吃到剩多少,真要清淤沙,大抵又是要咱们分摊了,平阳这一带根本就不能住人,干脆往青州去算了。”
“我跟你说,都一样,世道就是如此,横竖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敢拿敢抢就是倚仗京里管不到。”
“可不是,就连船厂主事杀了常盈仓的主事,上头一句话抹平,像啥事都没发生。”
“那肯定是银两摆不平,才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我听人说,咱们这里的船厂新主事,就是那个被杀的粮仓主事的嫡亲兄长。”
“欸,敢情是替他弟弟申冤来着?”
“天晓得?这种世道还有兄友弟恭这种玩意儿吗?”
一群人讥刺嘲讽,诉说的全是抗争不了的无奈,压根没有人瞧见那位杜老板已经摇摇摆摆的上楼,连诉苦的力气都没了。
而坐在角落的慕容拓和迎春将这些人闲嗑牙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皆是神色一变,暗自思量。
新任船厂主事是王恪,他的亲弟便是王情,正是粮仓主事、明兰之夫……不是说是被卷进街上的打架而身亡吗?内情竟是如此不堪。
假设这些人说的不是流言而是实情,那么,她可以理解明兰为何杀了李三才了。
那日,她在涛风阁里瞧见匆匆从一间上房离开的明兰,她快步走近,发现有个男人已倒卧在地,震愕之余,她才会一路追到涛风阁外,结果没追到她,反倒遇见了慕容。
一会小二端菜上桌,迎春有些食不却味地打量着一直不吭声的慕容拓,犹豫着要不要将盛明兰的事跟他说。
“吃啊,怎么不吃?”瞧她压根没动筷,慕容拓噙笑催促着。
“他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市井里的流言总是真假掺半,也不知道是真的多一点还是假的多一点,想了想,她决定将盛明兰的事先丢到一旁,毕竟现在跟他说也于事无补。
过几天探探就知道了。
迎春瞧他胸有成竹,甚至已拟定好计划般,可问题是——
“你没有权限介入漕运。”就算是巡抚,也不能查漕运。
“嗯,这事我自有想法,你别担心。”
迎春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横竖他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