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回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难道还要让那份《离婚协议》陪伴着过年吗?算了,该放手时且放手,文彬不得已想开了。
雪刚开始融化,出沟的路稍微好走一点儿,文彬便急急忙忙要回晋源,没有跟任何人说,连映雪也没有,生怕映雪知道他离开,一个人去秀水看陈梦。陈梦究竟怎样了?映雪非常担心,老说着要去,不见行动,似乎在回避他。
一入二级路,路面上的雪已全部融化,黑油油的柏油路像罩了一层清漆,明得发亮,在四野积雪的映衬下,更显得清晰而深长。
文彬感觉轻松了一点,纠缠一周的事虽没理清,可一旦剪断,也是别样的利落。他莫非急于开启另一段感情之旅吗?他审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摇摇头,他只想安安心心过个年,过了2015,2016也许一切会大不相同。
文彬甚至有些盼望过年,像小时候一样急切,小时候是急着迎新,此时他是急着辞旧,辞去一年的伤痛,惟愿不再想起。所以,一回到晋云小区他就给律师打电话,签好字,律师也到了。他将“协议”递给律师,律师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他一关门像是把过去关在了门外、关在了年前。
屋里很热,暖暖的阳光照在阳台的茶案上。这茶案是杨书记送的,送他时还专门教了他一套茶艺,告诉他喝茶如禅修可以让人心静。文彬坐在阳光里,按开热水壶烧了半壶水,先洗了茶具,然后又烧开一壶,泡上普洱,等茶汤酽红时分出一小盅。
文彬轻嘬一口,唇齿间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再喝一口,味道有点苦,但不像咖啡的苦,苦后有点余香,生津润喉,异常舒服,怪不得那么多人迷恋茶艺,精于茶修甚至因茶论道。
文彬喝过三道茶,感觉与在杨书记办公室喝时完全不同,杨书记说喝酒使人噪,越喝越噪,噪而生乱;喝茶让人静,愈喝愈静,静而化智。今天,他体会到了。他倚在茶坐上向外望,对面虽然被几幢楼掩着,但向下能看到老人们在回廊间练陈式太极,一招一式仿佛导引着壶里的茶水在天地间流动。
文彬看懂了那柔美的招式,眼神竟随着招式流动起来,直到看完一整套才站起来,清洗完茶具走进卧室。红袋鼠还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抱起来将鼻子埋进它绒绒的毛里,已闻不到玉姝的味道。他将它放回原位,准备返回刘家沟。
文彬回来时没有告知母亲,免得她担心,她已经够苦了,寡居半辈子好容易给他拉扯过媳妇儿,还没抱孙子,他又离婚了。母亲想他,但不想看这个冷落的家。他也不想打扰母亲,不想看她抖动着双手为他收拾房间,更不敢看她失望的眼神再流露出迷茫。
文彬像逃亡似的离开家,一溜烟驶出晋云大道,上了高速就像上了乡道觉得离刘家沟只有几步之遥了,他的心随着路面、阔野舒展开来。
映雪微信告诉他,她到秀水看陈梦了,让他返回时顺便接她。她还是避开了自己,好在返回时还能想到他,文彬心里感到甜丝丝的满足,甚至开始想像他们见面的情景,他鼓励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在她有投怀的冲动时将她揽在胸前,冲破那道安全警戒线。
文彬迫不及待地拨通映雪的电话,“你过来了?”她轻声问。“没呢,再过二十来分钟下高速。”“我在医院大门口。”挂了,文彬兴意阑珊地看着手机,一脸不舍。
一条信息进来了,是映雪发的位置,文彬点开进入导航。一直到秀水人民医院北门,映雪站在门东的候车亭内,人不多,她一身素服异常显眼。
文彬将车停在人员稀少处,希望她跑过来时无所顾及投入他的怀抱。他站在车侧见她走得稳稳的,一点不急迫,到了车前一开车门倏地钻了进去,像一朵白云般轻盈。
文彬急忙进入驾驶室关上车门问:“冷不?”“有点儿。”“我给你温温,”他伸过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