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济于事。
眼泪一行一行流落。
她说这决绝的话,却破碎颤抖得根本不成音。
“师姐……我毕竟是父皇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逐渐站在他的对立面,与他为敌的,我早该认清楚自己的立场,于你我而言,都好。”
秦庚礼笑了,看着自己宠了十年的小师妹,
“好一个都好,既然公主您都说了都好了,那我等为草为民的,又能说什么呢?”
随着失血过多,她的面色苍白得不行,脚步虚浮不稳。
好在有人扶着她,才不至于叫她摔倒。
但她双眼逐渐迷离,大约是要睡过去了。
时暇钰捏紧了拳,闭眼说着最后的狠话。
“我知你喜欢皇兄,今日我便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成全了你们,日后我若是去了地下,可得请我吃喜酒。”
此话一说完,时暇钰耳边便响起了那边大声疾呼秦庚礼名字的声音。
“秦姑娘!”
“秦姑娘醒醒!醒醒啊!”
“秦姑娘……”
“秦姑娘醒醒……”
“……”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我们还是快些把她送去救治吧。”
“可……”
时暇钰挥挥手,“念在往日交情,今日本公主便放你们离开,日后,再无此事了。”
可禁卫军毕竟是不会听命于时暇钰的。
时暇钰朝贤亿那边看了一眼。
“贤亿,你觉得,本公主说的如何?”
半晌,贤亿才缓缓抬眸,缓慢轻笑,
“媱婖公主说的,自然都是在理的,一切,但凭公主作主。”
有了贤亿的话,禁卫军们逐渐收了刀剑退后。
那边,楼宿见事情已经过了一段落,便也不再手下有所余留,三下五除二便打得万陈最直不起身。
楼宿重重地落在地上,衣衫不整,又满身伤痕,
狼狈不已。
他气急败坏,又在看到不过是贤亿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叫万家军退后,他心中又是呕出了一口老血。
“你们都在做什么?陛下的命令,是杀了秦庚礼!”
禁卫军们纷纷犹豫,看看贤亿,又看看万陈最。
他们是该听命于万陈最没错,可是陛下命令他们也听到了,分明是说了贤亿的话就是他的话,他们听命于贤亿,也没错啊?
他们是骑虎难下,而下一刻,就再也不再犹豫了。
只见时暇钰站在人群中,高举一个金匣子,高喊:
“玉玺在本公主手中,难道你们还要听命于万陈最吗?”
再也没有犹豫了,禁卫军们纷纷收剑。
贤亿微微挑眉,看着那方金匣子,面露复杂。
万陈最喷涌出一口血,附近的禁卫军想要去搀扶他,却不敢动。
时暇钰瞥了一眼,“抬下去。”
禁卫军猛地松了一口气,纷纷小心翼翼地抬他下去。
“现今,放走秦庚礼一众人等!”
一条路被禁卫军让出来。
书生们忙搀扶着半昏迷的古竹老人和已经昏迷的秦庚礼离开。
万丈血书落在地上,被人随意踩踏。
待他们全都走后,时暇钰拾起了那张血书。
“公主殿下,您今日所举,倒是大大地出乎咋家的意料。”
不知何时,贤亿已经走至他的面前。
时暇钰没看他,只是认真地卷好那张血书。
血书很厚,也很长,卷到后面,她的手已经有些包不住。
“我可不会如池岫白一般,大义灭亲。”
贤亿眉梢微挑,“大义灭亲?”
时暇钰笑着抬眼看他,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以至于在场众人皆能听见。
“池壅培意图谋逆,其狼子野心,为池岫白所发现,
只他没想到,他自己心思不正,生出的儿子,却是格外清流一个,见劝不过,便于今日直接杀了池壅培于祠堂,以告慰池家列祖列宗。”
此话一出,在场哗然。
贤亿余光扫过,心中对时暇钰的目的了然。
但他并未揭穿,毕竟,这也算是顺了他的意不是?
他一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是如此,既如此,那么,也不该关着池大公子了,甚至是,不该关,更该大赏啊!”
时暇钰原本以为他会百般阻拦,不成想事情竟然是这般顺利。
她略微诧异,心中是更加小心。
贤亿好笑,悠闲地拢了拢衣袖,“公主是把玉玺常带在身上的?”
时暇钰把金匣子往自己的怀中藏了藏。
这哪里是什么玉玺?
不过是之前时暇钰想着玉玺或可会有用处,便叫沈棠棠就近找了一家店临时买的匣子罢了。
即便贤亿做事,如今已是不惧玉玺。
但其余人却是不敢的。
果然,此时不就是用到了?
时暇钰斟酌措辞,正想说几句,那厢贤亿却不想听了,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今日真是闹剧多,咋家年纪大了,有些乏了,公主自便吧。”
时暇钰心中惊疑不定,怀疑似的看着贤亿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禁卫军等人纷纷退去。
一瞬间,方才还人数众多的街道此刻只余下了时暇钰一人,以及抱剑站在时暇钰身后的楼宿。
没了禁卫军的阻拦,外边的百姓逐渐冲进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里面哪里有什么大事?
不过是媱婖公主殿下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那常年风流酒醉于花草间的楼宿少年将军罢了。
只不过……
有人眼尖,发现了时暇钰手中的金匣子。
“那是玉玺吗?”
——
池岫白被送回了池府。
升了官位。
本来熠朝官制规定,朝廷大员不得世袭。
本来池壅培死后,就该另外考核官员顶替的。
但今日尤为不同。
一纸圣旨下来,却是昭告天下,叫池岫白承袭池壅培的位置。
说是一步登天毫不为过。
世人那是艳羡不已。
也有酸的,也有看不上的,也有鄙夷的。
但更多的,还是艳羡。
然,叫熠朝人艳羡到日日夜夜喝茶吃饭都与人说起此事的池岫白本人,却并不见得多高兴。
至少众人等了许久的庆祝宴都没等到,只有池府门口一直挂起的丧幡。
他已经跪在祠堂跪了三天了。
时暇钰也陪伴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