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之中,时暇岚靠在那棵断了的海棠树下,屈起腿,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纸,那张,能够束住沈棠棠的卖身契。
空气中的海棠花味道越来越淡了。
他忆起昨日沈棠棠与他说的话,忆起沈棠棠面对海一时的表情以及与他一同许下的海誓山盟。
无意识地抬手抚上心口,才惊觉,怅然若失。
但比起怅然若失,更多的,是想要毁天灭地的欲望。
沈棠棠,本就是他宫里的宫女啊……
是那时暇钰强行占了去,从他宫里要走的。
后来,也是海一强行在他这里夺走了她的视线的。
他们,都是盗贼!都是小偷!
偷了他的东西!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这点零星东西,竟然都要被夺走!
他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气?!
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在这宫里啊……
若是有了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夺走才是啊……
沈棠棠本就是他的,他夺过来,天经地义。
……
冷宫比起昨日更显萧条了。
时暇钰一眼便找到了失落的少年。
只是……
时暇钰拧眉,
甫一靠近他,时暇钰便感觉到了浓浓的不适与危险。
那海棠树下的少年,周身笼罩着的,是散不去的阴郁与阴鸷。
他半垂着头,乌发遮挡了神情叫人看不清,苍白血管清晰可见的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泛黄的纸。
时暇钰知晓,那便是沈棠棠的卖身契,亦是她此行的目的。
沈棠棠已经决定与过去斩断关系,打算重新开始了,这偏执男主,能不要有关系就不要再有关系了吧。
在如今危机潜伏的时代下,还是能安稳就安稳便好。
知晓时暇岚的危险性以及偏执性,她克制住内心对他的不喜,尽量温和地说话,希望能循循善诱,最好叫他放弃了对沈棠棠的执念。
“时暇岚,你在难过吗?”
“……”
“沈棠棠叫我来给你带句话。”
少年发丝微动,终于是抬眼看了她。
时暇钰尽量温和,“她说,她很幸福,不久后还要与海一有个家,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弟弟,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她也希望,能在成婚那日,向天神祈愿,祈愿你能幸福顺遂,安平一生。”
时暇岚神色怔忪,清风徐来,吹动了少年的发,也叫他眸中的懵懂无措暴露人前,清晰无比。
“时暇岚,你可知晓,真正的爱,是拼尽全力,叫所爱之人幸福欢乐,而非是相互折磨。”
“……爱?”
“对,爱。”时暇钰郑重点头,“你与沈棠棠十余年的朝夕相处,你与她之间早已是超越血缘关系的爱了,她将你当成弟弟,便是这个道理,
她爱你,将你当成亲人,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故而愿意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之上为你一人祈福,
而你亦是爱她,故而不舍得也不愿意她离开,只是你要清楚,若是你做出了什么毁了她幸福之事,她会日日活在痛苦煎熬之中,整日以泪洗面,而爱她的你,亦是不得开心颜。”
时暇钰刻意歪曲了时暇岚对沈棠棠的“爱”,希望能叫他放弃对沈棠棠的执念。
时暇岚孤苦一生,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个,如今乍然听到了“爱”这个字,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我爱她?”
他疑惑极了。
时暇钰肯定地点点头。
“是的,你爱她,将她当成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来爱。”
“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