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衡阳城中风声鹤唳。只为岳大将军在宫中公然顶撞国主,还声称要解散岳家军,
虽说国主只是将人禁足,还没说如何处置,可上至权贵,下到百姓,人人都在心里打鼓。
有权有势的,有的心中暗喜,有的怕受牵连;无权无势的,大多都在议论,岳家军若没了,难道真要向齐国俯首称臣?
这日未时,卫湘君从岳大将军府赶到了福慧郡主府。
刚进病人的屋,她便听到史夫人在说,“这回主上确实被气狠了。也是岳大将军的性子啊,打小的时候就不知拐个弯。什么叫‘奸臣当道无天理、十万男儿为百姓’,也不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倒像是成心挤兑咱们国主。”
看来春风楼的说书先生又忙起来了。
“大将军绝无此意!”
在史夫人边上站着的孙樱儿忙道。
“夫人何时过来的?”
卫湘君上前见礼。
“来了有一时。”
史夫人招手,“大将军如今可还赌着气?”
卫湘君摇摇头,“岳老夫人说,择日代大将军进宫请罪。”
岳大将军乃盖世英雄,重大义而轻小节。
这位豁出了命,就为了让国主明白,他可以效忠君王,可他手下的兵马,效忠的从来只是蓟北的天下。
那日两人争执起来,高氏父子在一旁火上浇油。千钧一发之时,还是孙樱儿领着泰阳公主进来。
小丫头奶生生的一声“父王”,终于浇灭了国主心头怒火。
之后,国主并未像所有人猜测的那样,对岳大将军动什么心思,不知是他心胸豁达了,还是领会到了岳大将军的苦心。
“那就好。”
史夫人叹道:“过来之前,我还在劝国主。说来他们二位还是发小,打小闹惯了,这把岁数再不消停,就让人瞧了笑话。罢了,回头我也去瞧瞧大将军。”
卫湘君忙岔开了话,“小女听说,还是史夫人发了话,郡主才得逃脱魔掌。”
和亲的事,昨日有了下文。
国主指定一位宗室女远嫁齐国。有个可怜的女孩儿将代替福慧郡主渡这一劫了。
“岳大将军的身子,最近可好了些?”
史夫人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有些话,是不能跟外面人说的。
那日卫湘君刚和孙樱儿送福慧郡主回府,秦轼之便冲了过来。
原来岳大将军刚踏进家门,便吐起了血,随后陷入昏厥,至今都没有醒来。
秦轼之连夜前往武胜关,就为了将岳无咎换回来,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好些了!”
卫湘君只能敷衍道,伸手拆福慧郡主脖颈上的布条。
布条被揭开的刹那,有脓水从伤口流了出来。
史夫人在边上倒吸一口凉气。
头靠在高枕上的福慧郡主抽搐了一下,应该是疼得厉害。
“人参川米生姜水可还喝着?”
卫湘君随口问道。
这是提气收敛的药,必须不停地喝。
“时不时给她喂上一口。这小姑奶奶都说不出话了,喝口药还得人哄。”
孙樱儿故意抱怨道。
床榻上的人已然醒了,睁着眼听她们说话。
“前天来瞧,不是说郡主好些了吗?”
史夫人心疼地握住福慧郡主的手。
“指不定嫌枕头不舒服,不该动的时候动了,挣到了伤口。”
卫湘君看了福慧郡主一眼,和她的目光对上,“反正郡主不在乎折腾自己,也无所谓麻烦别人。”
孙樱儿也道:“今日夫人和湘君过来,我才多说两句。娘娘算是白疼了郡主。但凡那时你先到凤仪宫,娘娘还能不给你做主?就算她不心疼你,总心疼自个儿侄子吧?能看着岳少将军受这等委屈?郡主跑去寻死觅活,真丢了小命,想让少将军如何自处?”
福慧郡主眼圈红了,张了张嘴,却没法说话。
卫湘君让人端来甘葱汤,又为福慧郡主清理伤口。
“这以后会不会留疤?”
史夫人忍不住担心,“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后头要给郡主用生肌散和玉红膏,再贴长肉膏。药每隔一、两天就换,等何时不疼了,便是要长肉。回头再开一副八珍汤调理,大概一月左右便能好了。疤倒是不会留,但要痊愈,得有些日子。”
卫湘君细细地解释。
“有湘君在,我也放心。只这屋子闷了些。”
孙樱儿接过史夫人的话,“前头我也说过。可湘君不准开窗,说是怕染了风邪,没办法,如今便由她做主!”
史夫人不住点头,又看向福慧郡主,“今儿吃了大亏,熬过这段日子,我跟国主说了,赶紧帮你跟无咎成亲!”
等福慧郡主睡着,史夫人也要走了。
送史夫人上了马车,两人拉着手,一块回了郡主府。
绕过照壁时,孙樱儿问了句,“府里如何?”
卫湘君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岳老夫人手书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