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他有过一回深谈的徐启却看出了，寿王隐藏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下的……野心，或者说是妄想。

昨晚徐启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几句。

这种时候，寿王先把命保住，再回到主君跟前好好当个孝子，对他有利而无害。

其实道理也简单。

梁国老主君当年上位，便是一路踏着手足们的尸体，甚至那位还有弑父的嫌疑。那位能在邻国的恶狼环伺之下，让梁国渐渐恢复了元气，更是有其不可违逆的强势。

这样的人，未必会喜欢一个在朝堂上可称呼风唤雨，从不掩饰对王位觊觎之心的儿子。

真正的胜者，从来都想要掌控一切，也惧怕被人掌控。

寿王也不算笨，似乎领会了徐启的意思。

可后头，他反过来旁敲侧击，想劝徐启回梁国。

梁国的朝堂，徐启早已厌倦。他之所以给寿王出起了主意，只是因为小心眼。

这一世，梁国主君之位，不能便宜坑了徐氏一族的平王。

至于回梁国，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你与寿王很熟？”

卫湘君突然问了出来。

徐启稍顿，说了句，“也是巧了，我与那位在梁国曾有一面之缘。”

卫湘君太聪明了，他躲躲闪闪反而容易招来疑心。

果然，卫湘君转过头，瞥了徐启一眼。

徐启故意问道：“怎么？”

卫湘君倒笑了，“你认识的人还真多。”

她以为徐启一定会搪塞过去，毕竟这位的身份若是被捅出来，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徐启挺会装的。若卫湘君不知底细，一定不会觉出异样。

卫湘君也没多问，拧上药箱，打算出去了。

还没等她拉开门，徐启忽地又道：“其实若是入赘，我也乐意。以后咱们孩子便随你姓卫。”

卫湘君装没听见，到底走到了外头。

凤仪宫正殿里，卫湘君哄睡了泰阳公主，坐在窗边，手拿一本医书，却半个字都看不下去，脑海里忍不住又琢磨起，寿王向她打听徐启时的神色。

徐启没有猜错，寿王问到了入赘之事。

好吧，她已经开始怀疑，徐启和寿王之间，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

有鼓乐之声响起，应该是宫宴正式开始了。

按照以往惯例，万寿节应当于申时三刻，在前朝的昭华殿举办。

这回整整晚了一个多时辰，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泰阳公主似乎被惊到，小身子动了一下。

卫湘君赶紧走到床榻边，轻轻拍着孩子。

“卫大姑娘，邹总管回来了！”

一名宫女跑进来报信。

卫湘君一下站起，看着邹让进了正殿。

抹了把汗，邹让嘻嘻笑道：“娘娘不放心公主，让我过来瞧瞧。”

泰阳公主睡得正香，卫湘君索性放下帘帐，领着邹让站到了窗边，“我爹还好吗？”

不是她私心重，不管别人死活。实在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成败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可卫东恒若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卫湘君不用靠着西府，萧夫人必定是天都塌了。

“没瞧见啊！”

邹让眨了眨眼，袖着手靠近卫湘君，“这回可是真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寿王到了？”

邹让一个劲地点头，“说来也是晦气，早上梁国人披麻戴孝便要往宫里闯，被宫中禁卫挡在了外头。这就罢了，主上与娘娘到达昭华殿，齐国人鼓动各国使节拒不行礼，逼着主上下旨，放梁国人进宫。”

卫湘君紧盯着邹让，便是没有亲眼瞧见，也能感受到，昭华殿在那一刻，气氛会是如何紧绷。

“后来主上真就让梁国人进来了，一帮人跪地痛哭，一是要主上归还寿王尸首，二是让咱们交出杀人凶手。”

邹让说到这儿，咂巴了一下嘴，“主上回他，没有尸首可还，蓟北更不是凶手。齐国使节就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到后头，居然气势汹汹，要咱们必须给个说法，不然他们就请使节们各自带话回去，各国要一起会商，为死于非命的寿王讨回公道。”

“姨姨……”

帘帐后的泰阳公主突然叫了一声。

卫湘君忙过去，哄了公主继续睡，才又回来，“后头呢？”

“精彩的可就在后头了。徐将军带兵上殿，将那些使节团团围住。”

邹让越说越兴奋，“主上随后便宣布，岳少将军已然受封护国将军，如今领岳家军驻守武胜关。若有人想讨说法，先攻下武胜关再说！再然后，便是寿王出来，在场使节全都傻了眼。那几个披麻戴孝的脸上更难看，有的当时就吓尿了。”

卫湘君忍不住笑了出来，昨儿做了那场戏，等的可不就是这个结果。

邹让伸头瞧瞧床榻那边，“既是公主睡得好，我这就给娘娘复命去。”

卫湘君却道：“你真没瞧见我爹？”

“寿王指认，是梁国那个将军欲置他于死地，请主上将人当场捉拿。齐国人颜面扫地，便要退场。主上也不给他们面子了，命他们立时离开衡阳，还要由徐将军亲自押送。后头真没有卫大人什么事。”

卫湘君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主上这回给了寿王不少礼遇，请他坐到下首，还亲自介绍王后娘娘和福慧郡主，寿王说了不少感激的话。他得亏遇到了咱们，换个地方，只怕就客死异乡了。”

邹让不免又感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