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手心攥着一层薄汗,三年不见,她不知道易初良如今立场如何,是敌是友。
易初良开口,“昨天微臣看到姚小姐自己跳下了湖水里,正觉得惊讶的时候,九殿下和九王妃刚好路过此处。姚小姐身边的婢女跪在了他们二人面前,说是孟八小姐落了水,而且还说是杨心悠杨小姐故意推下去。微臣有急事,只看到这里,但是觉得十分蹊跷,于是就进宫向陛下禀报。”
易初良的话里面,出现了一个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或是刻意回避的问题。
就是姚静思为什么会落水?
如果真的按照易初良的说法,那也就证实了这一场戏都是姚静思自导自演。
叶蓁蓁松了口气。
叶蓁蓁是轻松了,可有人轻松不起来。
皇后凤眸一沉,“易大人,本宫问你,你确定看清楚了吗?”
易初良朗然开口,“回皇后娘娘,臣看得一清二楚。”
皇后沉声问道,“那按照易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是杨小姐和姚小姐在说谎?”
易初良举起三根手指,“姚小姐说没说谎臣不知情,但臣却可以对天发誓,若是刚才那番话中有一丝编造成分,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易初良为官三年,经过皇帝破格提拔,一跃成为了当朝太傅。然而群臣对于易初良的破格提拔,却都没有争议,在百姓眼中,易初良更是难得的清官良将。
可见无论是在群臣、还是在百姓心目中那都是刚正不恶的形象。他说的话,很多人都是相信的。
眼看着风向改变,跪在地上的姚静思忽然开口,“陛下,易大人和九王妃素来交好,更是有一段前尘往事,这番证词不可相信啊!”
宋知斐冷眸扫过去,“姚小姐,这番攀诬之词莫不是做贼心虚?”
姚静思声音透着哭腔,“殿下,你的王妃和易太傅分明就是余情未了,我对殿下你的真心实意你弃如敝履,却对一个敝履当中天上月海里珠!”
“够了!”皇帝沉眸,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
御书房的空气凝结成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帝身上,只希望在他脸上的细微表情中看到一丝端倪。
半晌,皇帝沉声说道,“特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对此事进行三司会审,勒令五日之后给朕一个交代。”
三司会审!
这件事情若真的进行到三司会审这一步,便是要将这个案件记载到了特大事件的案宗里,必然是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最可怕的是,三司会审会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招数让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杨心悠听闻,如同雷击,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陛下,我说实话,都是我姑母让我说的那些话……我根本没有看到姚静思是怎么落水的,当时我正在闺房中,不可能在湖边!还请陛下明鉴!我,不,臣女知错了,还请陛下饶了臣女这一次!”
杨贵妃美眸瞪得很大,不相信自己的亲侄女竟然买了自己!
“陛下!”杨贵妃慌忙跪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陛下这件事情梦兰并不知情啊,一定是杨心悠她被吓到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三郎,梦兰自您还是殿下的时候就入府了,这三十多年走过来,梦兰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您最清楚不过了!梦兰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即便成功了,对梦兰也没有半分好处啊!”
这一声声的“三郎”和“梦兰”仿佛回到了二十八年前的一天。
贵妃当时还只是杨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而陛下也是一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
没有后宫争斗,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手足相残,没有朝堂变换。
她爱花,爱曲,爱这世间所有美的一切,包括那个第一眼就让她心动不已的少年。
而这个少年,也在花丛烂漫的深处,看到一张比花还要娇艳的笑靥。
谁能料到,多年之后,斗转星移,她成为了自己最不齿的人,而他除了权力难以再去爱人。
他们,都在悠悠岁月中遗失了自己……找不回来了。
皇帝拂开了贵妃,一个人朝着门口走去。
那个背影,在逆光中渐行渐远,仿佛是一位踽踽孤行的老人,散发着无人能懂的孤寂。
寡人,曲高和寡,向来是高处不胜寒。
即便皇帝没有说话,杨贵妃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这次,她是躲不过的。
宋知斐铁了心要她的命,皇帝薄性,等三司会审之后尘埃落定,皇帝也不会顾及多年情分而放过她、放过她的儿子,放过整个杨家。
前朝,唐玄宗和杨贵妃在清华池边也曾郎情妾意、许诺三生,马嵬坡前也曾生死别离,阴阳两隔。
杨贵妃也被称为一代妖妃,蛊惑圣心,国之将倾。
所以,当陛下要封她为贵妃的时候,那帮老臣极力反对,唯恐发生当年的事情。
杨贵妃,似乎和不详灭国划上了等号。
可是她却很喜欢,总觉得她和陛下就是杨玉环和李隆基的转世,今生再续前缘。
只不过,她忘记了,她毕竟不是杨玉环,而陛下也不是李隆基。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角划过。
即便杨贵妃再注重保养,眼角也有着遮盖不了的纹路。
就像是她和陛下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
阳光倾洒进大殿,空中飘浮的尘埃染上了一层光亮,就好像是飞舞的萤火虫。
杨梦兰笑了,看着门口渐行渐远的陛下,隐约见看到了二十八年前那个怒马鲜衣的少年。
“三郎!”杨梦兰高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