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确实多了,几乎都是宫里派来的,由此可见,她对皇帝的威胁,更令皇帝睡不安稳。
反倒是秦恬习惯了,“那些刺客都进不了我的身,您放心吧。”
可秦贯忠仍是道,“话是这么说,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公主万万不要懈怠,也要吩咐手下严密守护,若是再被刺杀到,恐怕就不是上一次那般幸运了。”
他对于此事似乎甚是焦虑,又同秦恬说了不少留意安危的话。
说话间,魏云策自议事堂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要寻秦恬商议出巡一事的细处,秦贯忠见他过来,才堪堪停下了对秦恬的提醒。
魏云策听见他的话也请他放心,“出巡一事,我会安排周密,公主不会有事的,世伯莫要挂心。”
他这么说,见秦贯忠慢慢出了口气,目光落在魏云策身上。
“那就麻烦世侄了。”
魏云策笑着看了他一眼。
“为公主效力,有什么可麻烦?”
“也是。”
话至此,秦贯忠便没再说什么了。
秦恬倒是问了他一句,“您不回青州吗?”
“不回了。”秦贯忠道,“战事吃紧,青州那边对倭的战事,我一并托给了沈家军的唐将军,”他说着,又同秦恬道,“御驾亲征不是小事,都不能懈怠。”
秦恬见他如此在意此事,自然点头应事,又问了两句秦夫人的事情,就同他别了去。
秦恬离开之后,秦贯忠又在树丛里站了一会,炎炎夏日连树丛里都没了清凉之气。
他却仍是立在哪里,像跟树雕一样。
张守元寻了过来,“怎么在这?日头西斜,你再站一会要中暑了。”
他这么一提醒,秦贯忠才发觉天色确实不早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树林,反倒张守元叫了他一声。
道了一句。
“这天下,我不必观星掐算,也知道就要改天换日了。”
话音落地,秦贯忠脚下顿了顿。
张守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快了,真的快了。京城这次送走了皇帝,等下次再迎来皇帝的时候,你说还会是赵寅吗?我们都在等的这一天,兴许不必艰苦卓绝地一点一点北上攻城,就能到了!到时候,天下还不尽收新皇囊中?!”
他叫了秦贯忠。
“别太焦急疑虑,都会顺遂的。”
秦贯忠在他的话里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
*
公主出巡的第一座城就是兖州城。
兖州作为肃正军最开始起事的地方,作为肃正军的大本营所在,如今也聚集了许多投入肃正军中的文人、商人和百姓。
公主这次的出巡,就是对皇帝赵寅御驾亲征的回应。
先前因着御驾亲征而萧条冷淡下来的兖州城,又因着公主的出巡再次沸腾了起来。
傅温在城楼下看着,抬头看着公主在城楼上说话,城楼下聚满了人,百姓们多半不敢出声,但聚在此地的读书人却更加激动澎湃,仿佛他们下一息就要上阵杀敌一样。
傅温刚从前线回来,见这阵仗不禁戳了旁边激动的书生问了一句。
“兄台缘何如此激动?难道咱们肃正军又打胜仗了。”
连傅温都没听说呢。
不过那位读书人也道非是胜仗,他指着城墙上面。
“我们这些读书人激动,还不就是因为公主吗?女皇的盛世就要到来了,这可是我们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盛世,怎么能不激动?”
“女皇的盛世?公主还没当女皇呢,你如何就知道是你们读书人的盛世了?”
傅温对于这些读书人的激动不理解,言语间也没那么客气,但那书生混不在意。
“这你就不懂了。先女皇在的时候,就极重读书人,而且女皇的皇夫就是会元出身的状元郎,这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你看如今,公主必然是日后的女皇了,而公主身边是谁?”
他遥遥指向了城墙上,就立在公主身后的人。
公主身后站着的,正是去岁春闱的头名,那位魏云策魏会元。
傅温不知怎么,看到这一幕就有些扎眼。
偏偏那书生还道了一句。
“魏会元给了我等莫大的信心,他在公主身边,就意味着读书人的春天就要到了,我们这些书生如何不激动?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傅温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想要问一句,这些读书人真是效忠公主殿下吗?还是效忠魏云策啊?
但他这话没敢问出来,只是心头闷闷。
*
这第一日的出巡,秦恬竟然没有感觉到疲惫。
晚间魏云策安排了公主大宴群英,又见了许多文臣武将,等宴席散了,更鼓响起,天色都已经晚了。
魏云策送了秦恬回公主府。
秦恬本不必他相送,但他又说起接下来公主去旁的城池出巡的事情,秦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由着他送她回了公主府里。
傅温早就在此等着她了,眼下见公主终于回来了,刚要上前说话,却见魏大公子竟然还跟在她身后。
傅温脚下一顿,反倒是秦恬先看见了他。
“傅侍卫?!你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他家公子让他来的。
但见魏大公子仍旧紧跟在公主身后,他就不想开口。
他那神色,魏云策瞧了一眼,便同秦恬告退了。
“殿下好生歇息两日,接着要去旁的城池,还有的劳碌呢。”
这话中暗含的亲昵,令傅温暗暗不快。
但公主并未察觉,待魏云策一走,便欢喜叫了他上前。
“大哥让你来的?”
傅温说是,“公子让属下来看看公主,第一日出巡可否顺利?会否太过劳累?”
他说起那位大哥的问话,秦恬眼睛里就润满了笑意。
她说自己一切都好,她有那么多人护着,能有什么事呢?
“倒是他怎么样?前线战事吃紧得厉害吗?一日能睡几个时辰?没有再受伤吧?”
听着公主也连番询问了自家公子,傅温这心口才舒缓了半分。
他照实回答了秦恬,“......公子只前两日领兵出击,回来事有些染了暑气,倒也并无大碍。”
“大哥也中暑了?!”
秦恬一听,就连忙将自己进来斟酌的药膳方子拿了过来。
“这方子正是消暑的用途,不日就会在军中推至开来,你先拿给大哥用上,这几天仍旧热得厉害,多留意着他。”
傅温听了这话,手里拿了公主的方子,心里就更舒展了,待秦恬又吩咐了他几句,才出了门去。
魏游正抱臂立在庭院里,见傅温又一脸喜气地出来了,打趣他。
“一时挎着脸,一时又眯着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日之内遇了几桩大事?”
魏游性子内敛,也只有同傅温这种熟络多年的人,才能随意聊两句。
傅温哼哼两声,他说自己可能和魏游一样了,“看见魏家的人就不高兴,眼下瞧不见了,自然就痛快了。”
他说得是魏云策。
魏游微愣。
但傅温明日一早还要赶回前线秦慎的答应,就没再跟魏游多言,寻下榻处睡觉去了。
倒是魏游听了方才傅温的话,随意的神色敛了起来,抿着嘴沉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