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薄雾,更夫打着梆子走街串巷。
“咚——咚!咚!咚!”
四更天。
再晚的酒楼都阖上了门板,只留盏昏黄的灯笼。
苏必烈是天香楼的熟客,又是盛京有名有姓的公子哥儿,这酒楼不得不延迟了打烊,任凭他和朋友把酒言欢,催都不敢去催请一声。
“已经四更天,再不回去怕娘子记挂,”徐仲臣瞧着满面坨红,凤眸含醉,挡下苏必烈的推请,这便要起身告辞。
苏必烈看着徐仲臣这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白日之时还是敢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白面书生,灌了酒汤也只是个惧内的普通男子而已。
“女子以夫为天,即便彻夜不归,她又能如何?”苏必烈眼中带笑,暧昧地看向徐仲臣,“今日喝酒便算了,我带仲臣兄去红馆里坐坐,那里的姑娘技艺高明,定比你家中的好。”
说着就要拉徐仲臣上自己的马车,力气大得令人咋舌。
“苏兄!”徐仲臣于拉扯之中显得有些狼狈,衣带都被扯的歪七扭八的,只好提声轻喝道,“苏兄莫要强人所难!”
苏必烈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人,眼中清光闪动。
即便衣着粗布长衫,瞧着却比皇孙贵子都要清贵,形单影只好比皎皎孤月,凤眸含水好比西子调情,可说是芝兰玉树龙章凤姿,又好似欲拒还迎欲说还休……
“既如此,”苏必烈避开徐仲臣的视线,看向赶马的车夫,“我们先走吧。”
“苏兄慢走!”徐仲臣抱拳送行。
“徐兄告辞!”苏必烈点点头,钻入马车中不见,车夫“驾”的一声,马车辘辘疾行而去。
“徐公子,可需小店派出车马送您一程?”掌柜恭敬地问向徐仲臣。
“多谢掌柜好意,我走回家吧,正好散散酒气,省的娘子责骂。”
多好的男人,徐仲臣走了老远,老掌柜还仔细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玉树临风又洁身自好,若是自家孙女能嫁给这般好的人该有多好。
……
“徐夫子,这么早就来书院了呀!”门房热切地为徐仲臣打开大门,牵了头驴过来,“天黑路远,骑驴去吧!”
院长已经发下话,若是徐夫子,即便全院的驴都给他牵走也无妨。
如此宝贝一个夫子,还是前所未有的事儿,门房是最有眼力见儿的,当即鞍前马后地侍应着,生怕露出点懈怠。
徐仲臣满身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双目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只见他笑着接过缰绳,道了声“多谢”,正要走时,一道身影自暗处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徐公子留步!”
他回过头,便见一蓝衫少年,细瘦白净,乌黑眼珠,看着很是机灵。蓝衫小伙计快走两步追了上来,咧着嘴笑得高兴,“得亏咱睡得不踏实,这要是错过了徐公子,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身衣服看着眼熟,徐仲臣轻笑,“京华书肆找我何事?”
“徐公子好记性,”蓝衫少年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咱过来给徐公子递个口信,我家书肆主人身体抱恙,近几日皆在家中修养,您若有新书还请缓几日再说,旧书的分成可以随时来店中取,您跟我说上一声,我给您送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