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院有一排青瓦房,最大的一间房便是知府大人办公、休息之所。
房间布置得清雅简单,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一张简易的木床,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张字画,无非是“清正廉洁”“天道酬勤”这类,还有一幅横挂的水墨山水画。
“皆说你文正公是个爱惜羽毛的清流,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刘彦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慢悠悠说起来。
“刘公过誉,”知府卢文正将茶盏推过去,点头示意道:“刘公喝茶,小地方没有上好的茶叶,刘公不要怪罪。”
“这是哪里的话,文正公的茶水求之不得。”说完便捧着茶盏,用盖子浮走碎末,轻轻啜饮两口便放了下去。
暗骂果然不是什么好茶,这个老狗装模作样的很,装什么廉洁清苦,明明有好几个铺子庄子,非要弄些茶沫子做给别人看!
“你我同朝为官数十年,我也不同你客气,只求文正公能够秉公执法,依律办事,定了那女子的罪名。”刘彦昌开门见山地说着,裸露的一块头皮在自窗子射过来的光线下闪动着白光。
卢文正垂眸看着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褐色的茶汤还在微微的晃动,就好比这个浑浊的宦场,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说道:“并非是老夫敷衍了事,此案疑点重重,王扶景又拒不认罪,实在不好仓促断案。”
怕是压根没想着主持公道吧,在公堂之上完全是演给他看的,心中那点心思他还不了解!
“既然嘴硬,便要用刑才是,文正公对一个女囚那般温和,难不成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刘彦昌脸色阴沉,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看来是在公堂上喊坏了。
卢文正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刘公糊涂啊!”
看着刘彦昌疑惑的神色,卢文正又道:“你身居朝堂之上,怕是没有同此女打过交道,我却已经审过她多次,十分了解此人。此女狡诈易怒,一向横行惯了,连安阳侯府一家都吃过她的闷亏。”
想到前阵子热闹无比的案子,刘彦昌惊讶地说道:“竟然是她!”
“没错,她的本事不俗,又有个愿意为她擦屁股的好夫君,轻易不好动。”看着刘彦昌一脸愠怒,他笑笑,“你想说我何苦怕一个小小的夫子吗?”
“我可没说!”刘彦昌轻哼了一声。
“我担忧的不是区区夫子,我参的是圣意,”他突然抬起头,一双不再年轻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刘彦昌,“你可看过他写的四经?”
“……倒是有所听闻,”刘彦昌皱起眉,淡淡道。
“此子注定不凡,皇上有意造就盛世大儒,你我不能做这个阻拦之人,否则便是不识趣,招致厌弃也是早晚的事!”摆明了自己不愿得罪此人。
“你!”刘彦昌深深地看了卢文正一眼,这便是数代清流培养出来的文正,一个精于揣摩圣意的老走狗!
哼了一声,他便拂袖而去。
看神色,似乎是气急败坏而走。
“你瞧着如何?”卢文正问向走进来的师爷。
“他可猴精着呢,不会再深究了。”师爷看着远处胸有成竹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