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是沈行歌一直带在身边的人,太后喊他为众人舞剑,明里说是助兴,其实不过是想挫挫晏安清的锐气罢了。
沈行歌手指扣了扣一旁的扶手,他能感觉到云沉在他身旁肌肉紧绷,便悄悄伸出手,在衣袖里抚了抚云沉的手背,算是安抚对方的情绪。
云沉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晏安清居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
沈行歌对太后道:“母后想要看剑舞,可真是好兴致,但舞剑需有天籁相携,方可得其中韵味。朕知六弟一向精于音律,可愿与云卿合上一曲?”
六王爷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日出来参加宫宴,会被晏安清夹枪带棒当挡箭牌这么多次,一时脸色青白,简直恨不得站起来,给他那皇兄头上淋杯酒。
但这当然只能想想而已。他要是做了,便是大不敬之罪。
沈行歌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大臣们都不敢再喝酒,只得放下酒碟,硬着头皮听几个皇族的“闲聊”。
毕竟,要六王爷奏乐给大家听,怎么可能?这种下九流的东西怎么能和万人之上的王爷摆在一起?
太后也没料到沈行歌竟然袒护云沉到如此地步,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陛下,六王爷他近来身体不适,怕是难担此大任。”
沈行歌很快接上一句:“那还真是可惜,今日便作罢吧。那续上歌舞美酒,众卿随意便好。”
于是,这场言语上的博弈以沈行歌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云沉站在他身旁,心跳无法平复,视线也根本无法从沈行歌身上移开。
云沉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待他如此。那人虽是九五之尊,风采夺人,有如昭昭明月,但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很多时候,几乎当他是平等的朋友身份。
甚至在这种场合,明知会触怒太后,也依旧选择了保护自己。
日久见人心,云沉和沈行歌待在一起这么久,早知此人是真的看重自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这人知遇之恩,大抵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个时辰后,宫宴终于结束,沈行歌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连道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太后留下。
回了慈宁宫,太后刚刚落座,衣袍一挥,便摔碎了一地的茶盏。
清茶流了一地,打湿了宫女的裙角。
太后满是皱纹的脸上,如今扭曲成一团,更是骇人:“好啊,他倒是如今翅膀硬了,竟敢丝毫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还胆敢用一个别国质子羞辱我儿!”
太后端坐了许久,勉强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对身边太监道:“过几日宣宁王来见哀家,就说是有要事相谈。”
太监应了一声,而后行礼退下。
太后心道,晏安清也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利了,既然皇帝不再受人掌控,那便该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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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行歌累了一天,是时候就寝入睡了,云沉照例到他身边,为他更衣。
曾经沈行歌有点别扭,觉得此等小事云沉不必学,更不用亲力亲为,但云沉执意道,陛下待我甚好,我照顾陛下是理所当然,亦甘之如饴。
沈行歌心想,孩子想尽孝也好,随他吧。
于是长久如此,已成习惯。
平时他们聊的都是些民生百态,但今日,也许是受到了宫宴的刺激,云沉破天荒地问了些他平时压根不会在意的问题。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关于选妃一事,您有何想法?”云沉低头,实事求是道,“虽说太后推选的属于王家势力的那几位不行,但您若要扶持其他几脉,可供选择的也不少。”
云沉本是就事论事,但甫一说罢,他便没来由地心中隐痛。他很快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提出这样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