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低低地哂笑一声,他忽的站起来,沈行歌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黑色的阴影覆压而下,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压迫感。
沈行歌却并不害怕,只觉得新奇,便转过头,和云沉四目相对。
云沉语气怪异:“陛下想与我平分天下?”
沈行歌点头:“是。”
云沉笑了:“可陛下也是一国之君,自然明白,天下只能拥护一个共主。”
他这话说完,当场气氛几乎凝结。
云沉原以为自己这么说沈行歌会生气,谁知,沈行歌一脸坦然,完全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危险含义:“那这位置你拿去便是,朕不稀罕。”
云沉彻底愣住了。
沈行歌想的是,要是最后真的就剩云晏两国了,他不介意把皇位让出去,让天下归于云国。
沈行歌压根不觉得当个亡国皇帝有什么丢脸,到时候他自愿归降,两国合并,可让百姓免于征战之苦。
上位者的对弈,消耗的永远是底层人民,少一点战争,少一点对峙,对这个世界才好。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世界的文化源自一处,天下本一家。
历史的齿轮旋转,而他不过是要加入一点催化剂罢了。
到时候他就能完成任务走人了,多好。
当皇帝这么累,他咸鱼一条,还拖着病体,早就不想干了。
云沉一向绝顶聪明,但面对沈行歌,他的一腔城府、满腹算计,似乎总是毫无用武之地。
他以为沈行歌是要和他谈判,和他划分领土,和他交换利益。
上次和高长宇一叙,他甚至连筹码都准备好了,对方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云沉冷静了一下,复又坐了下来,刚刚慑人的气质荡然无存,又像是跟在沈行歌身后那个无害的年轻人了。
他脸上冷硬的面具消失,情感便又占据了上风。
他心悦之人如此与众不同,他该高兴才是。
何况,他本就想将这一切……献给沈行歌。
刚才这般激烈的试探,沈行歌都毫无动摇,看来他是真的一心相许家国大义。
云沉忽然很想知道,那自己在他心里,又是占据了怎样的位置呢?
沈行歌将自己带在身边这么久,就只是因为云国能带给他的利益?
云沉压下那些繁杂的心思,立誓道:“陛下一心为民,令人敬佩。若陛下信守承诺,我云沉定不负陛下所托。”
沈行歌很欣慰,看来云沉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他一高兴,便又饮了一口酒。
云沉看他面上渐渐涌了醉意,想到晏安清的身体状态,一时不忍,还是劝了一句。
沈行歌听完他的劝诫,忽然笑了。他这笑里带着醉意,如春风拂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沉闷的气氛瞬间便消散无踪,像是解冻的河流叮叮咚咚,奏响了春日的序曲。
云沉心念一动。
他盯着眼前人湛蓝的瞳孔,如玉的脸庞,注视着对方带笑的眉眼,宛如魔怔。
时光荏苒,沈行歌的变化并不大。
一如当年初遇,少年一眼惊鸿,自此便沦陷。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眼前人说,但积攒数年,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等云沉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却见沈行歌转过头,他锋利的侧脸在这一刻变得柔和:“烟火晚会开始了。”
云沉的注意力被他带偏,随他一起朝着天空望去。
远方夜空之中,星光黯淡,但成团成簇、颜色各异的焰火点亮了天空,像是花、像是星星、像是跃动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