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从宅院后山林中一处地道口出来,先后跃出了十几名护卫,他们簇拥着中间一名衣衫不全的少年。
少年一直流着眼泪回头望着起火的地方,大火烧红了夜空。最后护卫中的首领从地道口跃了出来,是位高大男子,剑眉星目,肩膀渗出了血迹,单掌涌出层层气劲破坏了地道口。
男子走向少爷弯腰道:“少主,家主已经不幸遇难了,现在家族只剩下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已。”
“少主快走,歹人们迟早会发现这处地道。”
“虽然家主遇难,但等待来日我们非报此仇不可,少主切莫太过悲伤,一切以大局为重,速速进山。”
当一行人打算沿着树林走小路进入大山,欲躲避身后追杀。突然一阵尖利的哨声从四周响起,一群黑甲杀手从藏身地冲了出来,瞬间围住了他们。
他们见对方行动迅速,看样子是不给己方留下生路,可见这群黑甲杀手早已奉命来此处待命,他们皆为此行杀手中的精锐。
男子明白先前宅院那里的动作是引蛇出洞,真正的杀机在这里,现在蛇头己冒,正是他们出来捕蛇的时候。
现场有上百人的杀手,背刀持弩,令行禁止,第二声哨声一响,瞬间上百枝驽箭射出,在前面的十几名护卫及时挥刀,可还是有一半人中箭倒地,一轮驽箭后,杀手们扔弩持刀冲上前去。
低沉的哨声一响起,少主前后的两位护卫不顾自身安危护住少主趴下。
利箭射入肉声,两人领着少主退了下去,男子领着剩余的人冲向了那群黑甲杀手。
在撤退的途中两人护着他们的少主又迎面撞上了杀手,战斗结束得很快,杀手们开始处理现场,补刀,倒了一地的尸首,杀手们在搜寻着目标。
一名统领样的人来到首领的身旁道:“老大,名单上的人除了那位公子外全都解决了,在下正派人搜寻这条漏网之鱼,但时间不够了,快天亮了,要不留下一些人继续搜寻,其余人尽数撤离。”
高大的黑袍背影,沙哑的嗓音响起,“斩草除根,你和老三留下,其余人分批撤回总堂。”
“是”手下人退下了。”
留下的一队黑甲杀手打扫起现场,手段熟练,分别有人去收敛尸首,挖坑。
方流不管外面杀机,安心地呆在树上没有动弹,陪着暗处的几位聪明人一起欣赏接下来的另一场好戏结果。
“如今江湖这盘棋上的聪明人太多了,人人自傲,欲成一番大事,搅得人人不得安宁,也让我这个老实人难以容身呀!日后怎么在这个残酷的江湖玩下去。”方流嘴上这么说,心静如水,不泛一丝波澜,扫过暗中来人的藏身之地,对方没有发觉到方流他的存在。
过了半个时辰,地上有了一丝动静,尘土扬起,是一块石板被人掀起。
少年走出去几步,好像发现了什么,停了下来,一脸平静,暗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对不起了。”
倚在树上的方流感知远处气机的流转,欣赏到多场较量,身在局中惊心动魄。
一方是多日窥视,一击毙命,另一方坚定初心,誓死守护。
方流评价道:“一边用一招打草惊蛇,另一边的顺手玩了一手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精彩,真精彩。两边斗智斗勇,隔空较量,算计人心,江湖安静太久了,牛鬼蛇神冒头了。”
“可恶,这次的单子我应该收钱的,亏大了,完事后要不要找铁炎商量商量,下一次抬抬价,不过他又会认为是我在找借口吧。”
先前战斗不远处竟还藏着另一处地道囗,方流感受了一些人呼吸变重了,不出众人意料,期待已久的人出现了。
一个单薄人影缓缓抬起一块石板,露出一道缝隙,听到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打量着周围,发现没人在,赶紧爬了出来。
一人等不及从暗处走了出来,故意发出声音,少年没有回头。
“小子你怎么不走了,不回头看看吗?”一位面目狰狞的大汉笑道。
大汉露着上半身,虎背蜂腰,双手粗大,大汉道:“二哥不用等了。”
“年纪不大,敛息功夫有一手,我竟然也是从他呼吸不稳时发现了蛛丝马迹。”另一人开口道。
灰袍人低哑道:“各位还不出来,不出来的话,我们兄弟就带他走了。”
“二哥他们不会信的,他们出来又怎么样,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你们还是呆在那里乖乖吹风吧。”
“带他走,那些黑手们迟早会反应过来,惹上他们一堆麻烦事。”灰袍人没有再劝道。
“二哥,他们走了,我们可以动身了。”一蓝衣男子从树后走出来道。
“我们几兄弟怕什么黑手,大哥,好我不说了。”一个矮胖子从地下钻出来道。
矮胖子不见眼前帽兜下二哥的脸色,道:“二哥,要不清理掉他们。”
“不对,有人。”灰袍人离开原地道。
几人发觉了动静,离开了原地,地上暗器落地有烧的痕迹。
“好毒的毒针。”
“毒针不毒怎么叫毒针呢?”蓝袍男子扫了一眼,笑道。
“三弟不要说了,我说是谁?原来是蝎妃门下,今日有幸一见蝎妃针真容,可凭这毒拦不下我们几兄弟。”灰袍人望向某处道。
方流漫步在这片天地间,古老的道韵在体内流转,造化。
黑市中对前朝帝血的悬赏价钱有波动,而主持黑市八家对外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理由是不光是皇甫在不余遗力地缉拿旧血,前朝余孽中也有人贪图帝血秘密,有野心搞事不介意添乱。
多方曾私底下出价,将价钱抬得极高,甚至有人故意庇护,想趁高价大赚一笔。
对某些蛰伏意欲天下大乱的势力,帝血不光是天价,也是砍向敌人的利刃。
帝血的行踪成了黑市的秘密,因其而发生的大案,无不牵扯一方大势力,成了没人查的悬案,引来人孜孜不倦地去追凶。
江湖上某些人意外得知帝血的消息,见江湖将动荡起来的迹象,盯上了这身负大因果的人,视为一枚可以左右一方势力兴衰的棋子。
不知老怪物随手而为,一场绵延百年的图谋,引蛇出洞,一人性命价值连城,动心即上钩。
此时一个似宝贝发光的大活人就在眼前,等待已久的人谁能忍的住?
一出手,露了行踪,后出手的人不去捉人,反而掩护自家人,去阻拦对方得手。
一时间林间兵刃挥空,掌劈风,双腿连踢,招招拼命,离男孩最近的几人一步不退,硬扛上前。
树上的方流看着场中的几伙人为夺男孩打出了真火,仅第一招功力弱的倒了一地人。
突然又有几位武功强的杀了出来,对为首的数人突施暗手,虽说蒙着面,武功不输他人,先前现身的没提防,失了先机。
“风雷引,你是谁?”
“暗哭针,你们无影堡是要与我们为敌么?”
来人蒙面,显露自家绝技,故意如此么?
方流看的出几方在交手后没捉到人,陷入莫名的安静,强敌在侧,先动之人必引起忌惮,遭人围攻,就等谁先忍不住了。
方流虽说早想到任务会麻烦,但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还有人藏着没出手,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想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劫人,不使出自己真本事不稳妥,一旦自己被留下,不干掉所有人,万无一失就难了。
想想江湖上哪家大门派自己惹得起,既人出现在下面不引起怀疑,还有足以压迫对方撤退的名声。
“太微不行,那个老怪物惹不起,惹不起,冲天剑派么?他们背后的人还没到不给冲天剑派面子的地步,沈鼎?不行,试试扮。”
巧合吗?不,消息传得够快的,这些家伙幻听到风声的时机令人不放心。
来这荒山野岭的目的除了帝血,还有什么?自己不也是被引来的吗?
众人互相瞧了瞧,一脸上纹着血红蜘蛛纹的人说道:“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帝血,打生打死岂不可笑?”
手中刀两面开槽,刀柄处两只黄金蜘蛛,双目红宝石点缀。
“若他不是,你赤蛛会跑过来凑热闹,大家来了见者有份,一名活着的帝血的黑市赏金足足十万两黄金。”
“凭什么?一个不到先天的家伙敢与我们分钱?”
“金银铜三叉怪人,你们兄弟一伙在湘州黑道混的滋润,跑到我们这边不怕回不了乡。”
“风雷引,别人惧你,我却要试试你得了几成。”
再次交手,更为凶险,交手中众人的心神有一分放在呆立不动的少年身上。
若谁靠近了一点,众人必不约而同地给那人一击,被打得更远。
少年一动不动,方流瞥到他闭眼站在场中,聪明的抉择。
少年认清了自己安危再不归自己,对方要的是活的自己,但要做到对周围打斗视而不见,心智坚韧。
以少年为中心,任何人上前靠近的尝试以失败告终,连那位灰衣宗师一招逼退对手,只离少年三步之遥,察觉不妙,转身硬接受众人全力一击,呕出一大口血。
多位对自己身手自信的人狼狈不堪,不得不退场。
众人心底深处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对方掳走,死道友不死贫道,江湖的传统。
战斗越发激烈起来,风声似要撕裂人体,少年明知活着的他价值更大,对方不会让他死,汗流不止,脸色煞白,小腿颤抖,双手握紧,故作镇定的表现引起了方流的注意,少年的心没有表现出的乱。
少年没有放弃,在用心去看生机何在,流露出了不符年纪的智慧。
方流迅速地分析着至今收集到的消息,一块块碎片,拼成一张完整的故事,一个可伶的人。
消息来源渠道极少,方流废了一点功夫推测出这座庄园主人的身份为前朝的皇族,血脉会成为某些人奇货可居的上等货色。
前朝皇族到后来,天灾纷至沓来,人祸起来了,天下动荡起来,世家有的强大,有的消亡,世家有感乱世身不由己,世家人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人。
天下人说是皇帝无道,天怒人怨,世家将一切推到了皇帝一个人头上。
皇帝说是掌握了天下,天下是世家的天下,皇族只是一个世家的一脉,机缘巧合,时势使然,如今势单力孤,皇族自不甘,奋力一搏,最终输了。
没记错的话是被家族牺牲的一脉,其中似乎有不寻常的隐情,发生了许多事,历史。
方流摇了摇头,管自己什么事,只要完成单子。好奇心涌上心头,方流眼中冒出了丝丝黑芒,很快压制了下去,
方流脑中闪过了一道灵感,他抓住了它,回叙天下这停滞已久的命运齿轮转动了。
有趣,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想到呢?一叶障目,赌不赌一把呢?如果日后他能表现出眼前的一半风采,此时此刻的潜龙,究竟有没有成龙的机会呢?方流看准时机出手了。
场中所有人卷入了拼斗,众人目光中那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反应快的几人虽然出手,但方流抓住了他们的破绽,各方望着方流离开,不能留下方流。
荒野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赶路。
“我救了你,连个谢字也没么?”走在前面的方流悠悠道。
“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打算拿着我这个前朝遗族去领赏。”默默少年跟在方流后面答道。
自从少年见视过了方流带他脱离的轻功就明白自己逃不了,自己还不能死,察觉到眼前人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些惟利是图,贪婪成性一样的人,他开始试探了。
少年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细节,找到自己的生路,心中唯有一念回响,不能轻生。
今夜因他而死的人太多了,他肩上又重了一分,没有完成他们的托付前他不能轻易死去。
“如果我想要领赏,黑榜中的目标多的是,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烫手山芋,我跟那些饥不择食的野食不一样,他们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是天天能醉的闲人,小人物一个。”
“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搅和进这件事?”少年突然问道。
“我只能说我根本不想来,没办法,有人逼我来的,后来我发现你是个烫手山芋,只想送你到目标地点,我就能继续悠闲地过我的小日子了。”方流睁眼说瞎话道。
“我看出来了,你这样的人永远闲不下来,谁叫你来救我?”少年顺着方流的话道。
“你无须不知道,你的命比你想的要更值钱,比天下九成的人要值钱,你要牢记这一点。”
“多说一句,你的性命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上,而在你自己手中,就看你能学多少了?”方流取出怀中一薄薄的书扔向身后。
书离少年越来越近,少年伸手接住了它,心中疑惑,翻开了第一页,少年只看了一眼,没想到心神就沉浸其中。
方流转身盯着忘我的少年,查过他的底细,一个未来有着极大价值的人,会是天下这盘棋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棋子,能否成为他的棋子呢?
书很薄,才三十八页,其中有撕过的痕迹,似乎缺了十几张,内容的不连贯给少年造成不晓得麻烦。
内容不用提从字迹来看,对方下过苦功夫,写得相当不错,但纸张很简陋,应是市面上价格最低的纸张。
方流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少年看完,少年很用心地咀嚼书中内容,细细地看完了正本书,从中得到了不少东西。
“你能告诉我这是谁写的么?”少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问道。
“一个死了的读书人,他快饿死的时候还紧紧地攥着手中自己写的书。我见他可怜,给了他点干粮,他就扔给了我这本书,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只有一抔黄土了。”方流叹息道。
“天妒英才,这本书道尽了这天下纷乱的根源,天下容不下他。”少年小心地抚摸破损的书,伤心道。
“你看懂了?又看懂了多少?”方流故意道。
“小子学识浅薄,只看懂了三分,惶恐不安,不敢再看下去。”少年如实道。
“实话,你这年纪能看懂三分就够了,过犹不及,这书送你了,好好钻研吧。”
“你应该看过了这本书,你有什么想法?”少年收起了书问道。
“一派胡言,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爱信不信?”方流轻松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少年不解道。
“该走了,他们竟然跟上来了。”方流留意到远处有五道气机赶来,抓住少年施展轻功离开。
一会儿有人赶到,骂道:“该死的混蛋,别让大爷知道你是谁,还是让他逃了。”
“别让大爷知道你是谁?到时活剐了他。”一名眉须发灰,眼神阴冷的人道。
“他究竟是谁?”
“从他的轻功来看,不是大门派出来的,不像是江湖散修,身形上看不出什么东西,从我们手上劫走人,不得不服。”
“不管他是谁?抢了我们的东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死他。”
“要不是你们捣乱,谁能我们手上抢走东西?价值连城的宝贝从我手心溜走了,心疼死我了!”一大汉嚷嚷道。
“不用废话了,继续追。”后来的一队中的首领不死心,发话。
“老大,我们还要追么?”一手下询问身前首领道。
“不用了,对方不是个简单角色,追不到了,我们回去。”
“你说你是接了单子来救我,见对方势大,就躲在暗处趁混乱救走了我。”少年听完方流的述说,压抑住心中涌上来的怒火道。
“对,不用太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还想让我谢你,方流。”方流述说事件由来时讲了自己的名字,少年就知道了方流的姓名,不知真假。
“你对待恩人的态度真坏,反正我不介意,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来救我。”少年走在前面道。
前面似乎是个荒废的院子,他的目的地到了。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我姓李,现在我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少年说完后径直走向院门。
三天后,接他的人已经到了。
一道人影挥剑向天,凌空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