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放好了浴水,出来的时候,沈明渊独自坐在厅堂一动不动。桌上放着干净衣裳,是在萧璟去为沈明渊准备时,他自己拿出来的。
沈明渊听到萧璟出来,站起身来唤了一声王爷。
“嗯。”,萧璟应他,走到他身边。
“你不问我?”沈明渊看着萧璟,眉眼间情绪复杂。
“该问什么?”
沈明渊微微张嘴,却言语尽失一般,又禁闭双唇,最终没能回答萧璟,房间内一片鸦雀无声。
萧璟俯身用手划过他的面颊,沈明渊一直垂着眸子,萧璟看不得他眸中一眼。
萧璟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先去洗洗吧。”话落,他拿开了手,打算去院里收拾收拾。
可沈明渊拉住了萧璟的手腕。
“萧璟,他们…”沈明渊话到一半,又放开他。
那两只鸡的血在院子里都放了干净,萧璟一定知道的,自己身上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杀了鸡。
萧璟是否猜到了什么装作不知道。
…
罢了。
他既然都装作不知道,那自己还多说什么?
自己若再问他,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我去沐浴…”沈明渊说着,拿着干净衣服便离开了前堂。
萧璟看着他进去,要走院里的,瞥到了地上的木箱。
刚才,沈明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里面,他本是抱着的,自己没看清是什么,又动作迅速的将那东西放进去,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萧璟看了眼沈明渊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箱笼。
什么东西,能让他这般。
萧璟走过去,伸了伸手,又有些犹豫,这都是沈明渊的东西,自己不能随便动…
可萧璟一想到沈明渊刚才那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便忍不住,忍不住想看到底是什么,能让沈明渊那般模样。
他心中一横,掀开了木箱,只见板板正正叠起的衣服之上,拖着一个裂成两半的牌位。
沈氏故妻柳竹筱之位。
沈明渊的妻子…
牌位…
萧璟看了一眼,便连忙将木箱关上。
怪不得。
未曾想到沈明渊竟是将这从曲东带来这里。
细细想来,沈明渊的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全都见过。
除了那个破布包裹,碰都不让自己碰。
看来,里面放的,就是这个了。
这件事还有许多萧璟不明白的地方,但总不能去问沈明渊,必然要为他添上负担。
萧璟叹了口气,前去打算院子,越是一刻多钟,他正蹲着身子清洗巾布,擦拭着柱子上的血迹,等再站起身时,见沈明渊已经出来了。
萧璟看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先吃些东西吧,桌上呢。”
沈明渊默言,朝萧璟走了一步,但又退了回去。
他中午未能用餐,眼看又到日入。
沈明渊坐在房间里,看向正擦着血迹的萧璟,不由陷入沉思:好似自阮宁去了王府之后,自己很多事做什么萧璟都不过问了。
是因阮宁说了什么吗?还是自己太多心了?
昨日去了沈赫言的房间也是,他虽然嘴上说了不信偷欢,倒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去找他。
虽说不问最好,可萧璟越发纵容,沈明渊就越发觉得自己和萧璟之间好像隔着什么,越发猜不懂他的想法…
萧璟整理院子之后,洗了洗手便进到屋内,见沈明渊正吃着糕点。萧璟平日里一般,坐在他身边只问道:“好吃吗?”
“嗯。”沈明渊应了一声,拿了一块递给萧璟,笑道:“王爷再不来,我可就吃光了。”
萧璟一愣,这就…好了?
刚才还哭着呢…
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萧璟见他眼角,还在泛红。
这样也好。
沈明渊见他一直不接,问道:“不吃?”
“都递来了,怎能不吃。”萧璟笑答着,从他手里接过。
“爹爹!父君!”
念一的声音传来,沈明渊与萧璟一同起身去了院里,只见秦长安牵着沈念一,后面还跟着叶上秋。
叶上秋两只手里拿的满满的,不胜枚举,就要拿不住了,再多一点,怕是要顶在头上。
念一朝二人跑过来,萧璟先行几步将念一抱起身来,笑道:“念一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
沈明渊问萧璟道:“念一怎么跟着秦大人的?”
“回王府的路上买了些吃的,念一看街上热闹,要去玩,便让长安带他转了转。”
沈明渊听此,对念一道:“怎又耽误父君!”
沈念一委屈道:“念一不能去玩吗?”
萧璟道:“念一在府里那么久从未出来过,逛逛也好,免得闷坏了。”
“王爷近日诸多事务缠身,秦大人本该帮王爷分忧解难的,念一去玩,耽误了王爷…”
“怎算耽误。”萧璟说着,道:“本应多多带念一出来走走的。”
沈念一道:“爹爹不让念一出去,那以后念一就在家里,不出去了…”念一说着,已经泪水汪汪了。
沈明渊见他要哭,安慰道:“怎会不让念一出去,日后要去哪玩,都告诉爹爹,爹爹来陪你。”
念一好动,王府都转了好几遍了,这一直在府中待着,怕也是早就待腻了,又不与自己说,沈明渊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忽略。
萧璟道:“再过两日便是岁除,街上热闹,到那时一起出去走走。”
岁除之日出去?虽是个好时候,可岁除之日,按照惯例王帝是要设下百官宴,王宫臣子、皇室家眷以及外番郡王都要共同赴宴。
萧璟不去,岂不是不敬?
“岁除之日,王爷进宫吗?”
萧璟直截了当的回道:“今年作罢。”
“那…王爷在王府,还是…在这儿?”
“你想在王府,还是在这儿?”
“…都好。”
萧璟这般问,应是要和自己一同过的。
“那便在这儿。”
“…嗯。”
晚膳之后,沈明渊照顾念一早早的休息了。
萧璟拿扫帚打扫着地面,刚洗刷了碗筷的秦长安见此,忙走过来道:“王爷,卑职来吧。”
坐在一旁的叶上秋笑道:“主人家的事,哪有客人来的道理。”
萧璟剑眉轻挑,并未理会,只道:“没事。”
秦长安不悦的看了眼叶上秋,叶上秋放下二郎腿和手中的糕点,立马笑嘻嘻迎上来对萧璟道:“王爷,我…”
不等叶上秋说完了话,萧璟便将扫帚递给了他,对秦长安道:“同我出去一趟。”
“是。”
“唉…”叶上秋看着手里的扫帚,又看向离开的二人,叹了口气,乖乖扫地。
“今日来的那几个侍卫,许是刺客。”
“王爷…”秦长安心中一颤,迈步走到萧璟身前将灯笼放在地上跪地叩首:“卑职失职,王爷责罚。”
“并非怪你,长安,我说了…罢了。”萧璟扶他起身,他与秦长安说了不下百遍莫要跪他莫要跪他,秦长安向来最听自己的话,偏偏这话永远听不进去。
两人继续走,萧璟说道:“沈明渊妻子的牌位,断成了两截,这次的事,怕又是针对沈明渊所为。”
“卑职去查。”
“先不用。”萧璟道:“本王猜测附近应有未来得及处理的尸首,寻得了好查。”萧璟说着,沿着上山的唯一一条小道,在暗中见一所破败的小屋。
秦长安微微眯着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王爷,有人。”
萧璟正色,与秦长安一同过去,只见竹屋门口,只剩半截身子的人躺着,他身后一条血道,不是被拖到这里,那便是他自己爬到这里的。
血腥场面见多了,这些没什么,萧璟神情淡然,只是这人穿的衣服让他又有些苦涩。
是王府内仆人的衣服。
府外没有一个人要对沈明渊不利。
府内一个接一个的要害他…
秦长安用脚将他翻过身来。
卓阳…
萧璟又看了卓阳一眼,不经意间看他那血泊衣带上挂着的玉。萧璟眼熟得紧弯腰去捡,竟自己送于沈明渊的那个玉佩。
进了房间偷东西的,想必就是卓阳,这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拿了那个包裹。
踏进了房间,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还躺着两个人,还有卓阳余下的半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