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白露卷：阎舍人叙录（4）

冉木夏离开三个月后，王令诠从北庭押来第二批批战俘。他们全部自称是回鹘大相颉干迦斯。审讯中，他们供述出有关杨袭古的最新消息：“北庭危急，节度使杨大人亲率两千人携带重要文档逃往西州。我处理完回鹘事务，率领五、六万军队西征，欲联合杨大人所率安西军夺回北庭。可是，反攻北庭的战斗失败，西州也陷落。我觉得北庭难以立足，说动杨大人同往漠北，做长久打算。葛逻禄欲借蕃军势力夺取回鹘的浮图川，我们只好再次躲避。撤退中，与杨大人失散。据说他率领残部将士部将安西都护移节龟兹，继续抵抗蕃贼……而我被沙陀降部出卖，做了俘虏。”

所有“颉干迦斯”都以同样语法结束审讯：“如果受封为沙陀那样的大相，在沙州、瓜州、凉州或肃州拥有可以承载七千帐的牧场，我毫不犹豫，背离骨咄禄可汗，投降吐蕃！”

猛然，我我茅塞顿开：杨袭古、颉干迦斯肯定不在他们中间。这些所谓来自北庭的俘虏全部是训练有素的是演员。

既然如此，永远不会有真实的答案。但我佯装兢兢业业，继续审讯，昼夜相继。每次，都让两位蕃兵见证问询和速记的过程。我假装非常专注地倾听，模仿怀素醉态书写的内容与他们所供述情况却毫不相干，而这些狂草书体没有几个人能解读——包括我自己。不过，解释权属于我。届时，根据冉木夏喜好与愿望，我相机而动，有充分发挥的空间。

过一阵王令诠又押解六十名女俘从北庭而来。她们全都自称是洱海公主，都说最知道大元帅尚修罗的下落。我从蕃兵那里探知，冉木夏俘获南诏国副相段忠义等一百多人，正在返回临蕃。我紧张起来，决定要在他到来之前审讯清楚。本人并非懦夫，只是，死于毫不相干事务，就像蚊蚋蚂蚁那样归于尘埃，不甘心！

我改变审讯方式。将她们召集到一起，让逐个自报姓名，然后指认其他俘虏。

第一位挑选出的女俘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她最不可能是洱海公主。

“额是洱海公主，九岁九月零九天，”她妩媚一笑，自我介绍，“额在巨卵中被太阳月亮照射九年九月九天，孵化出来，南诏王阁罗凤要将额送给唐朝皇帝，额不情愿当杯具，就让时间停留在刚出壳状态。后来，唐朝皇帝将额赏赐给回鹘可汗骨咄禄，额更不情愿充当杯具，继续僵持。到了北漠回鹘衙帐，骨咄禄见额如此瘦小，怀疑迎亲大使颉干迦斯指使巫师使用了什么魔法，要杀他。额说明情况，请他放归。骨咄禄最初不相信，等了这些年，才相信。尚律悉进攻北庭，同时派遣使者联络骨咄禄，遭到拒绝，就刺杀了他，然后俘虏了额。”

我问她大元帅在哪里。

“额只能说五年后他会出任吐蕃大相。而额，从现在开始，也要成长了。”

“其他五十九个俘虏都说自己是洱海公主，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

“怎么能不知道呢，很熟悉啊，”她惊讶地打量一遍众女俘，说：“这不是鄯善大祭司香料、后凉大祭司菩萨蛮、后秦大祭司阿塔、北凉大祭司真若留、西凉大祭司虞弘、北魏大祭司奚眷、高昌北凉大祭司米嘉荣、突厥大祭司乌夷、北周大祭司牟羽、焉耆大祭司康艳典、隋朝大祭司坎巨提、蒲昌海大祭司曹令真吗？哦，这不是万户长书吏云珠、庄园副官长周念奴、部落水官盖丑憨、普通水官阿谩……还有酒肆老板米神岳、曹七奴、康其麟、婢落娘、妹团团、朵猫猫、翟兽兽、温五娘、石榴娇、大红春、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心、露朱儿、天宫巧、洛儿殷、淡红心、猩猩晕、小朱龙格、双唐媚、花奴子、花奴子……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冒充额滴名字？难道你们愿意成为南诏、唐朝、吐蕃、回鹘之间发动无休止战争交易的杯具？如果那样，现在额将名为‘洱海公主’的卵壳赠送你们，额要回归真实的自己！”

接下来，不管是年龄超过六十岁的女俘还是性别特征不甚明显的女俘，供词都与“九岁九月零九天洱海公主”完全一致。抄袭克隆之风如此严重，我无可奈何。

正当这时，冉木夏返回临蕃。好在他只字不提审问俘虏情况，每天举行庆功宴会，唱歌，跳舞，谢神，然后强令每位吐蕃士兵和他们看管的俘虏都要背会由他口述，由我纪录的《岩山之巅交战记》：“……唐朝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欲乘大元帅出兵北庭之际，讨击南诏，俘虏副都护段忠义，然后送还，并让其携带重礼和书写，与异牟寻商讨苍山会盟之事，图谋叛离吐蕃。赞普得知消息，大怒，命某为大将征讨，在岩山之巅与南诏兵交战，斩杀多人，俘获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二人。异牟寻闻风丧胆，迷途知返，急忙派人将逆贼段忠义五花大绑，送至大营赔罪，诚恳表示，摊税役使，一如既往。现在，某将派王令诠、阎舍人押送段忠义往逻娑，向赞普谢罪，同时，某亲率临蕃士兵与南诏联兵前往北庭，寻找尚修罗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