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听到脚步声抬眸看来,“殿下。”
曹舒然坐到玄清对面,“不是殿下,是陛下。”
“殿下或陛下与我都是一样的。”
“若知道会像今日这样还救我吗?”
玄清微微一怔,笑道:“救。救命之恩要还的。”
“如果我不是你的恩人呢?”
“没有如果。”
曹舒然垂眸看向玄清的脚踝。
他的脚踝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皇姐让人解开的。”
“嗯。”
“为何没走?”
“我答应公主要与殿下好好告别。”
曹舒然知道玄清向来信守承诺。
他抬手抚上玄清的脚踝,笑道:“玄清,若我现在反悔不让你走了,你怎么办?”
玄清并未避开他的手,淡淡说道:“不会的。”
曹舒然一愣,拉住玄清的手腕,把他抱到怀中。
他低头,吻上玄清柔软的唇。
他知道玄清不会挣扎。
床榻之事上,玄清向来是他喜欢怎样就随他怎样,有时甚至会主动讨他欢心。
就像此刻,玄清仰着头主动回应他的吻,将自己往他身上送。
这一次,曹舒然没有去扯掉玄清的衣袍,只是吻他的唇。
良久,曹舒然松开玄清。
“走吧,趁我没反悔,走的越远越好。”
玄清起身,“嗯。”
曹舒然安静的看着玄清换去身上华服,看他整理行囊,看他向外走去。
玄清什么也没带走,就像他来时一样。
一袭白道袍,一个小行囊。
曹舒然凝视着玄清的背影,“玄清。”
玄清脚步微顿,回眸看他。
“我闻神仙亦有死,你死后可愿与我同葬?”
“陛下……万岁。”
玄清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曹舒然眼睑垂下,一道阴翳洒落。
他知玄清不愿。
-
阳光落在红叶树下的少年郎身上。
少年见胡瑶出来,朝她跑来。
他发上绑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胡瑶忽然在想,她是从何时起看到少年不再想到她的夫君?
好像是那夜少年醉酒后的撒娇,又好像是回临安的途中,又好像是替少年在发上绑铃铛时,胡瑶记不清了。
胡瑶看着向她跑来的顾乐榆,想少年又何尝不是被她困在看不见的笼中,而她本可以让他脱离囚笼。
夏日时,顾乐榆的冠礼是最好的时机。
冠礼的宴席上,顾夫人委婉的说想让五郎留下,顾将军请她帮五郎择媳,踏破门槛的说媒人,围在少年身旁的贵女们……
每一个都是让少年离开的理由。
她当时起身离席,就听到身后顾乐榆唤她。
“殿下。”
胡瑶本可以假装没听见,直接离开宴席,之后再以别的理由告知他,她已重新选了亲卫。
但胡瑶没有,在顾乐榆唤她时,她停了下来。
“殿下。”
顾乐榆又唤了她一声。
她忍不住回眸看去,少年得意地笑起来。
看着少年的笑,胡瑶又想起她的夫君。
她想,若慕渊还在,他的冠礼一定比少年的还隆重。
她都未见到慕渊及冠后的模样,可眼前的少年不一样。
她可以见到少年及冠后的模样,可以见证他以后的人生,而少年很像她的夫君。
所以,胡瑶朝顾乐榆笑并开口唤他,“阿星。”
少年闻声,从人群中跑出,跑向她。
他当着众人的面拥她入怀。
胡瑶知道顾乐榆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属于她。
本该推开少年的她没有推,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把少年当成她的夫君,贪婪着少年的拥抱。
耳畔传来少年的含笑低语。
他说:“今日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顾乐榆是长公主的人,没人会再上门提亲了。”
这是第二次,胡瑶可以让他脱离开的时机,但这一次,她依旧什么都没做。
她任由顾乐榆牵着她的手,离开宴席。
“殿下。”少年的呼唤让胡瑶回过神。
胡瑶望着眼前的少年,柔声道:“不是让你先回府吗?”
顾乐榆朗笑道:“原本是想先回的,但有喜事与殿下说。”
“什么喜事呀?”
“三姐有喜了,穆小侯爷要当父亲了。”
少年说这话时双目微弯,灼灼如星。
胡瑶想,顾乐榆就该是眼前这样,张扬,明朗,可他有时看她的神情,总让她感到难过,让她想起夫君。
她想顾乐榆大概并不喜欢被拘在府中,就像他喜欢在原野上跑马,不喜欢在跑马扬跑。
顾乐榆是因为爱她,心甘情愿待在府中,可他对她的爱并不会一直撑住他。
迟早有一日,顾乐榆会撑不住。
撑不住的顾乐榆又会如何,胡瑶不知道,于她而言重要却又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