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瑶出殿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她好似也从自己困着自己的笼中走了出来。
她想,为夫报仇后,或许也该重新开始。
慕渊是慕渊,顾乐榆是顾乐榆。
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胡瑶微仰着头望着少年,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唯独再没有透过少年看她的夫君。
顾乐榆见胡瑶看着他,俯下身子凑了过来,“殿下是哭了吗?”
胡瑶摇头道:“没哭。”
顾乐榆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道:“骗人,眼眶红红的,分明就是哭了。”
她也看他,柔声道:“大概是刚才揉眼睛揉的。”
顾乐榆不信,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吗?”
她覆上他的手,“真的。”
顾乐榆耳尖染上红晕,直勾勾的盯着胡瑶看了好一会。
他虽然经常去牵她,抱她,可她很少主动牵他,抱他,偶尔的主动也是将他当成已故驸马。
顾乐榆知道,所以只需一眼,他便知晓她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看驸马。
可这一次,顾乐榆盯着胡瑶看了好一会,才敢确信她真的在看着他,而不是透过他看驸马。
呆呆傻傻,胡瑶看着眼前的顾乐榆这么想着,心里觉得好笑,便也笑出声。
她问:“看够了吗?”
顾乐榆见她笑,也笑弯了眼睛,“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那你就慢慢在这看吧。”
胡瑶拿下顾乐榆的手,扔下这句话就往前走。
顾乐榆眨着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殿下,等等我。”
他撒娇似的唤她,发上的小铃铛随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胡瑶喜欢这个声音,也喜欢少年坐在镜前让她为他编几缕长生辫。
她止步回眸看去。
顾眸榆追上她,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殿下要去做什么?我陪殿下。”
胡瑶任他牵着,“去看父皇母后。”
顾乐榆惊呼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傻笑道:“臣还没准备好嫁进长公主府呢。”
胡瑶抬脚就往他腿上踹,“说人话。”
顾乐榆侧身避开,手仍牵着她,“臣怕见太上皇与太后。”
胡瑶不解,“为何?”
顾乐榆唉声叹气道:“因为太上皇与太后每次见了臣,都过分关心臣的事,臣每每都招架不住。”
胡瑶忍不住好奇问道:“如何关心的?”
顾乐榆支支吾吾半天,红了脸愣是只说了个“慢”字。
胡瑶见顾乐榆这模样,多少猜出她父皇又给顾乐榆出了馊主意。
她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我陪着你呢。”
顾乐榆朗声应道:“谢殿下。”
一路上,顾乐榆时不时侧目偷看她。
胡瑶起初不太在意,直至顾乐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她瞪了顾乐榆一眼,“有话就说。”
顾乐榆不假思索的问道:“陛下与殿下说了什么?”
胡瑶一愣,倒没想到顾乐榆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如实道:“明年茳北春猎,陛下让你我去。”
顾乐榆感慨道:“春猎啊。”
胡瑶问:“不想去?”
顾乐榆摇头道:“茳北人阴毒,总觉得茳北之行没好事。”
“有阿星在,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是。”不禁夸的顾乐榆高高的仰起头,像只开屏的孔雀。
胡瑶抬眸看天,“等攻下崎城,从茳北回来便入秋了。”
“是啊,正好可以去跑马登高。秋日之后便是冬日,臣便可以和殿下观雪品茶,不过臣不怎么吃的来茶。”
相似却又极其不一样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
那个搂她入怀,邀她品茶赏雪的人已经不在了。
胡瑶眸光微动,晃了晃顾乐榆牵她的手,“那就不吃茶,喝牛乳。”
顾乐榆举起她的手笑道:“臣举双手赞成。”
胡瑶灿然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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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国亡,崎城归魏。
此事传至茳北,传到茳北皇室耳中已是除夕,而峪国已于半月前被南魏攻下。
三愆拿着写此事的信笺去书房,远远就瞧见书房门口,九思恭敬地送白侧妃出来。
白侧妃絮絮叨叨的与九思说着什么,九思笑着点头称是。
三愆默默放缓脚步。
直至白侧妃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快步走过去。
九思送白侧妃出来时,就瞥见远处故意放慢脚步的三愆。
他此刻见三愆快步行来,颇为不满道:“你既瞧见,怎么也不过来帮忙。”
三愆打马虎眼道:“我哪像九思你啊,做事周全,能言善辩。若让我来送白侧妃,不出三句定吵起来,到时她又要闹的不得安宁。”
九思知三愆是为躲清闲才说出一通歪理,瞪了三愆一眼,“厚脸无耻。”
三愆没脸没皮的点头道:“是,是,是。”
九思懒得搭理三愆,转身向书房走去。
三愆快步追上悄声问:“这回又为什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