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加油鼓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后,方文因终于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和父母反馈以后,父母对此事高度重视,并选择了一天和他一起前往学校。
班主任积极配合,经常欺负他的那些男生的家长也足够明事理,保证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
这件事就在男生们对他公开道歉并保证绝不再犯以后落下了帷幕,过程简单、结局完美。他听着那些人的道歉,又想起了每次都会挺身而出的常初瑶。
他在懵懵懂懂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种感觉很复杂,他不知该怎样去形容。但是至少他理解到,有时候一味的退让和忍耐并不是什么好事。
自那以后,也确实没什么人光明正大地欺负他了。他的校园生活似乎终于归入了平静……大概。
然而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欺负人的人不见了,可与他维持着还算友好关系的人却在一点点减少。
一开始并不明显,但到了后来,除了左访蕊、查纾竹和常初瑶以外,他发现班里居然没有愿意和他聊天的人了。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也算是暴力的一种——冷暴力。它比热暴力更加难以被发现,带来的伤害却不比热暴力少。
他只知道,自己几乎又恢复了刚来没多久时候的那副孤独模样,独来独往,偶尔和常初瑶她们有点社交关系。
他心里知道常初瑶她们和自己一起玩一定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因为他依然能听到那些“方文因是女的”的流言四起。
他讨厌现在的自己,有时还会很极端地想,要是自己是个女孩子的话,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会发生了。
可是很遗憾,白日梦总是要醒来的。一梦醒来,他依然是那个男生们口中的“小女娃”方文因,女生们口中的“变态男”方文因。
在他们的口中,他不属于男性,也不属于女性。他是谁根本不重要。
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他有些无措,在他的心目中,找家长找老师以后,事情应该迎来一个美好幸福的结局。
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和他想得完全不同呢?他想不通。
对家长和老师沉默,不代表他对此没有一点怨言。
他也曾试探性地在左访蕊、查纾竹和常初瑶面前,状似无意地发出一声“想要变成女孩子”的抱怨。
他得到的结果是,左访蕊有些吃惊的眼神、查纾竹抿起的嘴唇,还有常初瑶爆发出的一阵咯咯笑声。
“方文因,你别说笑了。女孩子才不好呢。”
常初瑶擦净了笑出来的眼泪,揉着脸拍他的肩膀:
“女生之间要是不像我和左访蕊、查纾竹这么交心交肺的话,关系可复杂啦。”
“唔姆,我记得那个谁这两天还在拉小团体孤立别人呢。要我说的话,你呀还是乖乖做男生吧。”
——可是那些男生好像并没有改太多。他们的言论让我很不舒服。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于是日子在他的沉默中继续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只要表面看起来没有出什么问题,那就没有担心的必要。
但是他依然会梦想着成为女孩子。
在梦里,变成女生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左访蕊、查纾竹与常初瑶站在一起。他们一起去买好吃的,一起分享一本有趣的漫画,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梦醒以后,他又会一个人在床上呆呆地坐上许久。
他开始讨厌起自己作为男性的身体来。
它总是让他想到不久以前才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那些人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把他的世界弄得一塌糊涂以后,又几乎毫无代价地离去。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伸着手扯着嗓子拼死呼救也走不出来。
三年级的暑假如期而至。蝉鸣、烈日、苦重凝滞的炎风,足以让每个人卯足了劲想要降下温来。
他记得往年的暑假他会和那时候的小伙伴一起去海边胡闹一下午,玩到夕阳西沉才各自恋恋不舍地各自道别离开。
但这座城市没有海——这也难不倒这些原住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