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薛玖告病在家,马甘来奉皇命一日前来探望三回,倍言魏皇恩宠,希望薛玖早日康复。
文武仌虽是诸事缠身,也挤出了时间前来给薛玖问安。
“大将军,你这是真的病情反复了吗?”文武仌在薛玖的床榻前问道。
薛玖掀开了被子,自如的下了床,一边走一边说道,“是伤了根基,但也不至于到半死不活的程度。”
文武仌见薛玖如此,心也就安了下来,他问薛玖,“公爷真的执意要辞去大将军之职?”
薛玖答道,“既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自然铁了心的。”
“公爷为何如此?”文武仌不解的问,“公爷从校尉出身,一路几经生死,方得如此尊荣,为何一夕之间就全都舍弃了呢?”
薛玖看着文武仌,回答道,“你出身修仙山门,我出身世家豪族。本事无干系的两个人,你知道我们为何会相遇吗?”
“还请公爷解惑。”文武仌说道。
“命运啊。”薛玖给出了一个很无聊的回答。
文武仌怎么会当薛玖说的话是笑话,他仔细的琢磨着薛玖这话的意思。
薛玖接着说道,“命运将你送入了仙修之门,而你存世俗之心。命运投我朱门之胎,而我却存修仙之心。你我二人相向而行,最终在三川相会,这就是命运。而之后的事,就是你我各自踏上自己的旅程了。”
文武仌听到最后,吓得一身冷汗,从此分道扬镳?难道薛玖因为昨晚的夜宴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了吗?
他忙说,“公爷,武仌对您真是忠心耿耿,并无二心,愿一生追随公爷。如果公爷执意去官,武仌也当挂印随公爷而去。鞍前马后,做个侯爷身边的小卒就可。”
薛玖听文武仌这样说,知道文武仌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拉着文武仌的手臂道,“你误会了,坐下说。”
说着二人就坐在了桌子边上,薛玖说道,“如我真心生嫌隙,又怎会下榻与你说话?”
薛玖指了指文武仌,又指了指自己,说,“你我是自己人。”
文武仌听薛玖如此解释,也就安心了。
只听薛玖继续说道,“刚才的话有些失言,词不达意。我想说的是,人各有命,各有各的路。再亲再近的人也不能陪伴着一直走下去,总有好多夜路人要自己走,总有好多山会和不同的人一起翻。路过的风景,总会消失不见,长存的唯有情意。”
文武仌叹了口气道,“公爷是世间的神人,自然看不上功名利禄。文武仌明白了,但是公爷对武仌的大恩大德,武仌终生不忘。”
“若是如此,就好好与我配合,出了这门后就让等着看戏的人得偿所愿,知道我恼了你,对你很不客气。”薛玖说道。
“武仌明白。”文武仌道。
薛玖说,“我一撂挑子,千斤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去忙吧,我好的很,无需你挂心。”
文武仌起身告退,薛玖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薛玖之所以一直器重文武仌,除了他用兵如神之外,更是因为薛玖从文武仌身上看见的义字。纵使他聪明绝顶,能力出众,野心勃勃,但他这些品质都被一个义字捆绑着,而薛玖在文武仌看来就是自己的义,救命之恩,提拔之恩,信任之恩,让他此生都无法背叛薛玖。
原罪,这就是文武仌生命的原罪。只是这种罪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迷人,起码是吸引薛玖的。
因为前世的他也有着同样的原罪,最后也死在自己的原罪里。
但他义无反顾,哪怕重新给他一次机会重来的话,他依旧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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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赜问文武仌,“听说你去探望宁国公了?”
文武仌回答道,“是。”
“宁国公身体如何?”毕赜接着问道。
文武仌答,“比之之前还要差些。”
毕赜长吁口气,“怎么搞的,是因为出城迎驾的缘故吗?”
文武仌答道,“大将军现在的身体却是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也是难为他了。”毕赜说,“文爱卿,你也该早报于朕,朕就让他不要出城迎驾了。”
文武仌抱拳躬身,道,“是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毕赜摆摆手,言道,“也不全怪你,认谁也想不到大将军会重伤至此。”
毕赜拿起手边的奏折,长长的唉了一声。
文武仌问道,“陛下为何又如此长叹啊?”
毕赜将手中的奏章递给文武仌,文武仌小心的接过,打开一看,是薛玖的辞官书。
毕赜起身问文武仌,“文爱卿怎么看?”
“此等大事,微臣不过一川总督,不敢妄言,全凭陛下圣裁。”文武仌回答道。
毕赜说,“大魏十二川,文爱卿是一方总督,已经国之重臣,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文武仌想了想回答说,“论私,大将军对微臣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恩。臣私心是不想宁国公辞去大将军之职的。论公,大将军身体孱弱,不能理政治军,久在其位怕引人非议,于国不利。所以臣如何回答,都会违心,臣不能答,还请陛下见谅。”
毕赜道,“文爱卿公私分明,忠心直言,国之良臣啊。”
“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文武仌道。
“听说你去探望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颇有些失礼,可有此事?”毕赜突然问道。
文武仌答,“身心一体,身有不爽,必将影响心情。臣是能理解的。”
“爱卿所言甚是,人之常情嘛。你能明白就好。”毕赜开导文武仌道。
“虽然你现在总督野川,诸事繁忙。但还是多去探望,探望宁国公。去得多了,你的心意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毕赜接着说道。
“臣谨记陛下教诲。”文武仌答道。
毕赜满意的点点头,“朕这里没事了,你且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文武仌行礼后慢慢后退,退出了房门口。
毕赜一人坐在屋内,手指一下有一下,轻轻敲击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毕赜吩咐道,“传付云雨。”
内侍向外喊了一嗓子,“传议郞付云雨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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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毕赜的车架离开了鳌山城,向阴平府的方向而去。
文武仌奉圣命一同前往。
热闹非常的鳌山城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此时还没离开的只有付云雨一人。
他来到了大将军府,被人引领着走进了薛玖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