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若是放不下聪慧大师,不如以修建皇家寺庙为名将他请回凤梧,让陛下封他为国师。”
国师?凤九卿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她跪在佛像前,聪慧喋喋不休的在她耳旁念诵着佛经,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绝对不行。
至于不舍,她来此处多半是好奇聪慧这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可没有半分对他的不舍,如今秘密尚未揭晓,又如何能回去?
“凤一,你模仿我的字迹,写信给父皇,信上些什么你自己编,总而言之,我暂时不能走。”
“这......”凤一一脸为难,编理由不是什么难题,她已经做过了许多次,无非是找什么路上偶感风寒,或者遇见不平之事,但这模仿字迹,实在为难她,就公主那狗爬一样的字,谁能模仿出来。
“还请公主给奴婢一个确切的时间。”
凤九卿想了想,“五日吧。”五日足够她解惑了。
“那今日可否要请来聪慧大师?”
凤九卿从木盘中挑选了一条镶嵌蓝色宝石的腰带,她摇了摇头,神秘的一笑,“不,今日下山,去街上看看。”也不知这南图同凤梧有什么差别,都说南图国民风开放,百姓不拘小节,她心大,不考虑兵力、财力、权利治国三要素,满心想着吃喝玩乐。
而用过午膳的聪慧,将自己关入房中,又将近几日的课业补完交了上去,想着终于能心无旁骛的同凤施主探讨佛经了。
他不敢去敲凤施主的门,怕打扰后者,只是在老槐树下安静的坐着,等待房门开启,屋中的人能第一眼看见自己。
可奇怪的是,凤施主的屋子今日静悄悄的,连一旁伺候的下人也不再院中走动,只剩下了烧火做饭厨子和打杂的下人。
“我们要不要告诉世子,凤公子下山去了。”
“世子就像老槐树一样,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真担心他望眼欲穿得了心病。”
“算了,别管他了,我们是暗卫,不能露面,再说等也是一种修行......”
聪慧在山上孤独的等着,凤九卿却在南图皇城中玩的不亦乐乎,酒肆、乐坊、甚至是青楼,但凡出名点的地方,她都要去逛一遍,甚至凭着她那张俊美不凡的脸,赢得了花魁的倾心。
“不知公子在何处落脚?”花魁用手帕捂着脸,一脸羞涩的问了一句,眼底水波荡漾,身子离凤九卿越来越近。
凤九卿用折扇推开了她,“小生在广化寺中落脚。”
看着花魁满脸春风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聪慧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念及此处,她打听道:“红姑娘,可曾听过广化寺中的佛子,聪慧大师?”
花魁笑了笑,心中有些不满,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木头还有心情同她打听和尚,不过她还真了解一些内幕,镇国老将军也是她这里的常客了,总爱酒后失言,胡乱说些秘闻。
“佛子啊,说是佛子,其实就是个病秧子......”
病秧子,凤九卿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别人这么叫聪慧,但她很快隐去脸上的不满,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嘶!”了一声,“哦?这是如何说?我近日同他探讨经文,见他虽然瘦了些,但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病秧子啊。”
花魁将金元宝收起,笑的花枝乱颤,卖力当好一株解语花,“哎,你有所不知。”
“他乃是镇国将军府的世子,家世显赫,却因儿时得了场大病,久久不能痊愈,只能送到庙中修养,说来也奇怪,广化寺那种贫瘠的地方,竟真的治好了他的病。”
“但有一点!”
凤九卿眨了眨眼睛,“什么?”
“这佛子啊,不能离开广化寺,但凡走出去一步,他便会同儿时一样染上恶病,听说还会传染人,公子还是早日离开广化寺的好。”
这样吗?凤九卿紧抿着唇,没有听到花魁后来说了什么,心中惊讶无比,原来聪慧是镇国王府的世子,难怪会有暗卫贴身保护,原来他郁郁寡欢是因为病。
为了保全性命,终生不得踏出广化寺一步,那广化寺对他而言,岂不是一座囚牢,比皇室子弟更加悲惨?
聪慧不是假可怜,是真可怜。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花魁见她久久不说话,大胆的拉过了她的手,往自己的怀中放。
凤九卿回过神来,急忙抽回手,心中一阵恶寒,“红姑娘,在下还有事,不能奉陪了。”说罢,她快步离去,走时还不忘扔给红姑娘一包银子,这番大气,让红姑娘心中又高兴又惋惜。
“怎么走的这么快,那广化寺也不是我这种青楼女子能踏入的地方啊......”
凤一、凤二见她从青楼内出来,两人皆是松了口气,“公主,此地乌烟瘴气,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广化寺的好,您莫忘了,佛子还等着同您探讨经文。”
“嗯。”凤九卿的神色有些落寞,听了聪慧悲惨遭遇后,再也没有闲逛的心情。
等她返回到广化寺后,又一次到了三更天,寺内静悄悄的,但聪慧还没有休息。
几人站在院子里,看着聪慧站在凤九卿的房门前,不停地透着屋门的那一丝只能透光的缝隙,朝里面张望,面色夹杂着些许难过。
凤九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踮着脚尖来到了聪慧身边,小声询问:“聪慧大师,你在看什么呢?”
“啊,我在看......”
“阿弥陀佛。”聪慧面色一变,语速极快,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原地蹦了一下往后退了三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张着嘴不停喘气。
“凤施主,你怎么从屋内跑出来了?”
“哦,我下山了,刚刚回来,你怎么不进去?”该不会一直在等她吧,后者身上沾染了一身寒气,脸颊和双手被冻得通红,不用猜,定是在外面等候了许久。
凤九卿心中升起一抹愧疚,早知道便该同聪慧说一声再出去,免得他白等。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原来凤施主下山了啊。”聪慧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他还以为凤施主病了,或者是不想再听他讲佛经,才会闭门不见,是他多想了。
“快进来吧。”凤九卿一把推开屋子,命令下人去烧炭,随后拉着聪慧坐到了罗汉榻上,给他披上了棉被。
“我若不回来,你便一直在外面等着吗?”她定定的看着聪慧被冻红的脸颊,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怒。
“没有,小僧只是饭后散步,见你一日都没有走出房门,有些担心,并非在等你。”聪慧回答的没有一丝破绽,若不是她询问今夜守山的小师傅,知道聪慧赶完了几天的课业,连请了三日的假,说要同她探讨佛法,若不知道,便要被他骗过去了。
倒是她,花天酒地,探讨佛法为借口,戏弄聪慧才是真。
“凤施主,你不必这样看着我,小僧无事。”
“若你今日不困,小僧可同你解释金刚经的第一卷,很快的......”
凤九卿:“好。”
“先吃点东西吧......”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发酸,或许是知道了聪慧的身世,或许是觉着他太过孤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但又无法同朋友一起下山,只能守着寺庙,诵读这烂熟于心的佛经。
“我用过晚膳了。”
凤九卿轻笑一声,没有戳破他的谎话,“嗯,是我饿了,免不得要大师陪我吃一些,只当是顾及我的面子。”
“今日下山买了许多吃食,让下人热一下......”
说到此处,她话音一顿,试探着问道:“想来聪慧大师,也许久没有吃过南图皇城内中的饭菜了吧?”
聪慧闻言神色一顿,眼底出现了一丝落寞,又很快消失不见,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当做默认。
他已经忘记了南图皇城中的饭菜是什么味道,自幼时能记事起,他所吃下的每一顿饭菜,都是用珍贵药材熬煮的药膳,带着化不开的药味,直到被送进广化寺里,才吃上了正常的饭菜,青菜豆腐同他来说也比王府中的人参汤美味。
主持总觉得他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总会偷偷吩咐膳堂给他做一些带着甜味的糕点。
十多年不曾下山,也不知南图城中变成了什么模样......他其实很羡慕凤施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凤九卿观察到了他眼底的落寞,急忙开解道:“其实南图城和广化寺并无差别,无非是人多了些,街上的店铺多了些,倒不如广化寺清幽安静,每一处风景都无不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