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嘿嘿的笑着,手上的锅铲冒着烟,应该是刚刚炒完菜出来。
“没事,快进来吧,府上有人在等着你们。”朱砂没有说完,眼神飘向后面院子里,面带笑意。
“这里面都有谁,有人来找我们,为什么府上的小厮没有通报?”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来了,这个理由够吗?”
正说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苏墨上下打量了眼前人,确认自己不认识,转头看着程叙的表情,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
程叙沉着一张脸看他,冰冷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人的模样,黑暗到深渊的凝视悄无声息的在二人之间流转,眼前人嗤笑着弯起唇角,就好像是在跟程叙挑衅。
“你来干什么?”程叙开口,却是寒冷到入骨的声音。
带着一丝杀意,带着一抹冷笑。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弟弟了,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给我问个好?”那人走下台阶,自来熟的靠近程叙,伸手似乎是想搭住程叙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怎么有脸来这里?”程叙死气沉沉的看着眼前人,一言一行都在体现着他对这个人的厌恶,但好像这人油盐不进,没听见一样。
苏墨心知此地不宜再待下去,连忙带着朱砂走进去,门口也没了小厮守岗。
程叙攥紧拳头,“父亲呢,你此番回来,有去看过父亲吗?”
“这自然是没有了,他在我心里,哪里比得上你啊。”那人捂着心口,说得一脸情真意切,程叙未曾言语,抬脚越过他,径直入了府。
那人在后面,颇为复杂的双眼看着程叙,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进去。
饭桌上,程叙板着脸安静的坐在一边,苏墨和朱砂坐在他的左手边,萧子逸和那人则是坐在了右手边。
“朱砂,你让他上饭桌干什么?他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吃饭。”
正在夹菜的朱砂神情一顿,然后弱弱的放下筷子,一点一点慢吞吞往后躲。
苏墨置若罔闻,照样给朱砂还有萧子逸夹菜,饭桌上仿佛规划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程叙和那人的针锋相对,风声鹤唳,另一边就是苏墨他们的云淡风轻,谁也不干扰谁,平静的可怕。
程叙垂眸,眉间嫌恶的皱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嫌恶厌恶一个人。
对面似乎意识到了,起身转身一句话都没说的离开了饭桌。
朱砂瞄了一眼程叙瞬间沉下来的脸色,更是不敢说话。
饭后,程叙将人叫进书房,门被沉重的关上,周围没有留下一个下人。
“你突然来京都,应该不是为了来找我的吧,程国师。”
程叙与他站在对立面,连那个称呼都不喊了,只有一句国师,简单略过二人的关系。
程述抿唇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几分无奈之色,“阿叙,我……”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程叙溃败大吼,对这个哥哥显然是没有多少亲近。
程述尴尬的止住了宣之于口的话,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哗啦一声,外面零零散散的小雨溅落,打在泥地里,污泥翻飞,多了些狼狈不堪。
屋檐上的东西也别冲刷下来,里面不单单是只有雨水,兼顾着脚印,兼顾着几十年的风雨沧桑。
程叙缓了缓,胸膛剧烈的起伏,面色涨红,眼尾更是猩红一片,隐隐有泪光闪现。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异国,甚至是还混上了国师的位子,当真是风光无限啊!若是今日没见到你,我当真以为,父亲只我这一个儿子!”
“当年娘病逝,你都不肯回来,甚至还扬言就算是老死一辈子都不肯回来,怎么,现在是要死了,所以回来了?”
程述脸色煞白,无力的垂下手,静静听着弟弟的怨恨。
心中的闸关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程叙溃败的将这些年的委屈宣泄,目光却狠狠盯着程述,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后悔来。
哪怕只有一丝。
只是很可惜,并没有。
“阿叙,我当年,的确是……”
程述舔了舔干涩的唇,说出口的话锋利沙哑,喉咙滚了又滚,却始终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现在,程叙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只当没有过这样的兄长。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至于你此番来京都,我也不想再知道了。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程叙扔下一句话,颤抖着手使劲拉开房门,外面的光暗沉的不像话,但还是轻而易举的刺到了双眼。
就连房门,似乎都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不平,努力展开,想让他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雨势越来越大,大到模糊了耳边嘈杂的声音,偷走了原本属于你们的解释,只剩下沉默,唯有沉默,震耳欲聋。
程述静静看着弟弟的背影,心里的愧疚和心痛无以复加。、
站了良久,他才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玉笛,轻轻放在桌案上,顺便拿走了一张墨画,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程述并没有带人来,走的时候也是如此,有些狼狈,有些不忍。
“原来你还有个哥哥,我还以为你在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苏墨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一侧肩头已经被浸湿,颜色似乎又跟着加深了些。
“我一直都有一个哥哥,只不过,你也看见了,我们并不亲近。”程叙不想说很多,一句话概括,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解释。
苏墨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普普通通的人,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生气。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太简单。”
程叙深知,逃不过苏墨的火眼金睛,只好点头承认。
“他现在是异国的国师,从小就生活在异国,生活习俗早就跟我们不能比了。”
苏墨拧眉不语,他在程叙身上,看出了冷漠,也看出了惆怅,但唯独没有关心,好像真的如他所说,他们兄弟二人早就分道扬镳了。
但现实是,程叙的眼底带着苍凉的孤寂,如同坠入了荒漠当中,深不见底,幽墨漆黑。
苏墨见他不愿意多说,便只能作罢,开门走出去,给他留下独处的时间。
“国师,您去哪了?”
程述走进驿馆,本就疲惫的身子因为淋了雨,看起来更加狼狈,如今见到这些属下,一点面子都不愿给,装作没听见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