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天牢。
顾景行并未苛待孟商诀,因此,他所在的牢房甚至都说不上是牢房。
除了不能离开,被限制了自由,里面如客房一般无二。
孟商诀被脱去了官服,却也没有强迫他穿上囚服。
着了一身他年轻时的青色布衫。
孟商诀低头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衣衫,许是因为年份久远,这些布料摸起来已经有些干硬发涩了。
这件衣服他认识。
怎能不认识?
这是他刚入宫,被带到顾景行面前做他的老师时所穿的衣衫。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他是顾景行第一个老师。
顾景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牢房,静静地坐到了孟商诀的对面。
此刻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再是君臣,更像多年前单纯的师生关系。
顾景行倒了一杯茶,推到孟商诀面前。
“帝师,雪融铁观音,用松针上第一批的雪煮水泡成的。”顾景行介绍道。
孟商诀看了一眼,却并未喝。
“无毒。”顾景行补充道。
“有毒无毒,臣的结局也没多少差别。只是皇上这茶金贵,臣受不起。”孟商诀索性闭了眼睛,不想看他。
“老师言重了。”顾景行轻笑,“若非老师急了,想来朕也没那么快就能抽丝剥茧。”
“成王败寇,无需多言。”
顾景行浅浅品了一口茶,表情依旧闲淡:“老师,朕想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孟商诀仍是不言语,即使他很清楚这是诛九族的罪。
可如今族中之人,他无一人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黄泉路上多些人,也好热闹些。
“是因为方景诚?”
“还以为你有点本事,也不过如此。我不是方淮那废物,谋求皇位竟是为了儿子。老夫做什么事,皆是为了自己!”孟商诀嗤笑道。
湖城一事后,孟商诀便知道,顾景行迟早会查到当初方淮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方景诚连养育自己多年的“父皇”可杀,手足兄弟亦可杀,方淮怎么就想不到,生父也不过是他想实现自己野心的踏脚石而已?
“朕的一身本事,也有老师的功劳。”顾景行也不恼怒,云淡风轻的样子反倒是让孟商诀心头升起了一丝烦闷。
孟商诀自负,他出身微末,却凭一身本事读书成就。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先帝,他曾视先帝为知己,两人共同寒窗苦读,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更是曾以兄弟相称。
他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想达则兼济天下。原以为先帝也是同样的人。
先帝在学问上,处处不如孟商诀,经常需要谦卑地询问他,他们畅谈未来,品鉴实事,聊政策说对策。
孟商诀一直很自负。
当然,他的学问,他的才学,也给了他足够自负的资本。
直到有一天,先帝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