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见的时候,他是云端之上的皇帝,他则还是那个沉在泥里的穷书生。
即使先帝说:“商诀,来朕身边,朕很欣赏你的才学。”
孟商诀答应了,心里却是无比憎恨这命运。
他觉得先帝欺骗了自己。
孟商诀似乎陷入了回忆,忽然开口问道:“皇上,觉得老夫和先皇谁更厉害?”
顾景行嗤笑道:“父皇已经走了十三年有余,老师还在记挂这些么?”
“哈哈哈哈!”孟商诀忽然笑了起来,“是啊,老皇帝他活得没我久啊,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似是疯魔了一般,回头瞪着顾景行:“那他能当皇帝,为什么我不能?!我哪里不如他?为什么我只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顾景行觉得,老师一定是疯了。
父皇能做皇帝,才能是必有的,但最根本的是,他本就是皇室之子。
全天下有才能之人比比皆是,哪可能个个都能做皇帝呢?
“父皇很信任你,所以让你做了朕的老师,还将湘竹与朕赐婚。”顾景行幽幽道。
“这么多年,皇上也没对皇后多好啊?哈哈哈哈。”孟商诀竟是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疯魔道,“可惜孟湘竹是个没本事的东西,这么多年儿子都保不住,难为老夫为她筹谋那么多。”
话到如此,顾景行已然是清楚,这位人前道貌岸然的帝师,是做了两手准备。
一乃希望皇后生下太子,届时对皇帝动手,扶持幼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
二是与方景诚达成了合作,利用方淮的爱子之情,谋划弑君。
顾景行苦笑,反正怎么样,他都得死呗?
“皇上反正都已经清楚了,诛九族便诛九族吧!反正与老夫亲近之人早已没了,死又何惧?”
牢内又陷入短暂的寂静。
没过多久,顾景行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老师当真绝情。可朕认为,人生在世,总得有所牵挂。老师不牵挂孟夫人,可牵挂曾经指腹为婚的陈黛?听闻……十年前她曾经生下一子……”
孟商诀面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无所谓,逐渐转变为愤怒,又渐渐变成了恐惧:“顾景行,做你老师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
“老师对朕的孩子下手的时候,比朕无耻多了。”顾景行也不再废话,起身道,“朕给老师一日时间考虑,留罪己状,赐毒酒,朕可以贪污罪治罪。若不然,诛九族。”
顾景行走了。
孟商诀静坐了一夜,叫来狱卒,吃了一顿饱饭,写下了罪己状。
*
顾景行走出凤仪宫,恰好顾景宇寻了来。
“皇兄,这陈氏母子……”
顾景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仍是开口道:“杀了。”
宇王听到皇兄的决定,这才舒了口气。
他很担心皇兄会妇人之仁。真留了那母子的命。
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
顾景行长叹一口气道:“确实如老师所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当初,若是老师对他的孩子留有一些仁慈,亦不至于此。
他总也要为将来……为挽宁的将来,规避这种致命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