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凛冽寒风,能杀人。
她在寒风中奔跑,脸上竟然跑出了一丝红润。
“快回家,快回家,快回家...”那个窄小的不能称之为房子的“家”,是她现在心中唯一的寄托。
怀里展露的丝丝滚烫,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和心脏。
她感觉回家的路上,整个世界都心系在怀里躲藏的那一包纸袋里。
那破烂的木板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杂草,烂墙,脏兮兮的帆布,将那木屋包围在其中。
她推开门,注视着床上的尸体,从怀里掏出那一个纸袋。
那是一个夹馍饼,正在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气和香气。
她庄重地捧着它,往前递了递,仿佛它的香气能将两个人从无尽的睡梦中唤醒。
“吃...”她的嘴唇微张,听起来却像是发出了轻轻的“啊”的一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举起那个肉夹馍,塞进自己的嘴里。
唇齿间的滚烫,舌尖上雀跃的炙热,不断响起的小腹,混杂着咸苦的味道。
那原本半个月都吃不上一次的味道,是她每日每夜都在期盼的味道。
但她却只吃到了咸苦味。
原来人在悲伤的时候吃东西,吃什么都觉得苦涩无味,只是单纯的进食而已。
她像是报复自己一般,大口大口地嚼动,疯狂地往自己的嘴里塞。
“呜呜...额咳咳...”她捶打自己的胸口,嗓子眼疯狂滚动,分泌口水,试图将它强行咽下去。
痛苦贯穿了她的心扉,眼泪蹿得更欢了,她跪倒在地,良久才能喘息一次。
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和爹娘一样,悄无声息,死在一个彻骨的寒夜,也不是不可以。
“砰砰!”身后的木板传来两声拍打,那个男人骂骂咧咧道:“妈的,什么味道,这么香...都出现幻觉了么...”
她从地上惊醒,静静聆听隔壁的动静,许久后才确定,那男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松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呼吸顺畅,被吓了一跳,噎住自己的那一口肉堪堪吞咽下去。
手上的肉夹馍还在散发它的温度,她将纸袋折了三折,放在床上,眼中没有一丝不舍。
她抬袖擦干净眼泪,走到了屋子的一侧。
在那里,有一辆轱辘都开裂的板车,将上面的老旧帆布掀开后,是一排被打碎的瓶瓶罐罐。
她将那些罐子打扫干净后,再度走入屋内,细细地抚摸那两具尸体的眉眼,然后倔强地一抹脸,环抱住他们。
不是她软弱到想继续贪恋那一丝温暖,而是...
“哈啊——!”她口中轻喝一声。
她的手臂环紧,喘着粗气使劲。
那原本已经竭力的身体,爆发出了强大的能量,她拖动他们的身体,在湿润的泥地上剐蹭,蹭满了地上的黑泥,放到了板车上。
“呼呼——呼呼——”她的胸前猛烈起伏,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从上午来到了下午。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脚,上面有两个狰狞的血口子。
被寒风冻得皲裂的皮肤,只是稍稍使劲,就绽放出新的伤口,拇指轻轻挤压一下,让她的脸色巨变。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痛。
她的小脸蛋拧在一起,将那口痛憋在嘴里,憋了许久,许久后才松了口气,伴随着几颗眼泪落下。
捡起那半个已经冷得发硬的肉夹馍,她用力撕扯,双目无神,不知道遁远到了哪里去。
嘴角偶尔的笑意,应该是想到了父母生前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