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重新有了一点血色,她闻了闻油纸袋的味道,不舍地放进怀里。
而后将板车的绑带背上,她要去往生堂。
她要送自己已故的爹娘去往生堂。
天空暗沉,乌云密布之下,不见霞光。
她的第一步走了很久,脚下的疼痛让她大脑空白,每次抬脚踩下,然后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喝啊——!”
板车终于开始前进。
与此同时,她脚上的伤口成功开出一道骇人的大缝,晶莹粉红的血肉在空气中绽放,哪怕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血也一直在流。
每一步,都能趟出一个血印来。
温热的血在脚下流过,在短暂的黏腻后,变成硬邦邦的痂。
夜色入得很快,寒风骤起,让她打起了哆嗦。
每走一步,都忍不住颤抖一次。
嘶嗬嘶嗬的呼吸让她的胸口难受地发胀,刺痛感愈发强烈。
夜归的行人笼着袖子,无情淡漠地扫过一眼,只有脚步声和车轱辘的吱嘎声,在即将到来的寒夜里沉闷地响起。
她低着头,为了不让寒风灌入喉咙,拉车的时候,整个人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向前,脸几乎就要贴近地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久。
也许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
她犹记得昨夜那个男人的相貌,还有那位戴着八角帽的堂主,挂在脖子上的钱袋子,紧贴她的心脏,是这个冬夜里唯一的温暖。
一直走到最后,她的步伐已经寸寸向前,汗水在皮肤上消散后,是另一种彻骨的寒。
但是她知道,脚步不能停,心中那一口气松了以后,不见得就能再提起来。
彼时的璃月,路面上还有着不少的石子,钻入脚心的时候,痛苦让她昏沉的脑袋醒了几分。
灯火入眼,她跪倒在往生堂的门前。
胡小二正在柜前打盹,他的道行还浅,是不能跟着胡堂主出门的。
胡堂主深夜出门上山,要么是为了给野外的尸首超度,裹上席子埋了;要么就是和未归的游魂谈谈心,和占据人尸的妖邪打一架。
毛都没长齐的胡小二为往生堂操心不少,对于胡堂主这种赔本买卖表示不理解,但是又对悬壶济世的大先生给予崇高的敬意。
都不收钱,但自己就是崇拜大先生,为什么呢...
他听到门前一声噗通,手上马上扬起了一把木剑,正对门外:“何方妖孽!”
如此深夜,竟然有妖邪胆敢侵犯往生堂!
胡小二翻过柜台,直愣愣看着门前的一个板车,凉薄的空气里,有浓烈的血腥气。
他扶起板车下的女孩,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此刻正蹙着眉头,脸上都是看不清的黑泥和道道分不清楚的泪痕还是汗痕。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到了胡小二的手里。
淡漠清冷的月光下,有一条血路,越过桥头和台阶,发着黑色惨淡的光。
胡小二感觉自己的心头被重重地锤上了一锤。
手中那早上才拿过的钱袋子,此刻却如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