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道德经》第一章讲了‘道’和‘名’的关系,“道可道、名可名”。道为体,名为用,体用一源,所以“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没有‘道’,各种‘名’就生不出来;而‘名’则是‘道’的妙用,所以才有‘众妙之门’的说法。
道即是一,没有二元对立分别的情况,当以‘名’的形式运用时,就有了二元对立的情况。
但道生一、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同样也是道,二元对立的各种‘名’同样也是‘道’,所以才说一阴一阳谓之道。
‘名’是‘道’的妙用,接下来《道德经》第二章就是老子在讲‘名’的一些妙用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美,恶也就诞生了,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善,不善也就诞生了。有和无是相互依存的,难和易是相互促成的,长和短互为比较,高和下互为方向,声响和 回音相呼应,前边与后边相伴随。这是恒定的规律。
美与恶、善与不善、有与无、难与易、长与短、高与下、音与声、前与后,都是外在的‘名’,都是二元对立的。只要是名就不能执着,所以金刚经说:
“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
“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为什么佛陀说有般若智慧,又说没有般若智慧。说有善法,有说没有善法?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是‘名’了,所以佛陀说是名般若波罗蜜、是名善法。
正如,都知道有‘美’和‘善’,但老子又说这是‘恶’和‘不善’。
佛陀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人不要执着于‘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相’就是‘名’的意思,一旦着相就始终活在二元对立分别的世界,无法开悟。所以老子才说美即是恶,善即是恶。
东方哲学是天人合一,心物一体,到最后没有主体和客体,我即一切,一切即我,不过这是开悟的状态,常人感受不到,所以有二元对立的主客之别。所以佛家观心到最后‘能所双亡’才能开悟。‘能’是主体,‘所’是客体,也就是没有这种对立分别的感觉,浑然一体。
‘能’是我能观察,‘所’是我所观察的对象,也就是‘我执’和‘我所执’,但都有一个执着心,当执着心消除,就是‘能所双亡’,就是‘无为’,就是悟道的层次了。
比如,如果佛陀说有善法可以开悟,那么人人就会执着于这个法,追求这个法,这样就是有了私欲,就变成了‘有为法’,而《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如是观’也就是后面讲的‘无为’,讲的‘道法自然’。执着于天下皆知的‘美’和‘善’,那么就会以此为准则去实践,
比如,当你认为诚实讲真话是‘善’时,觉得任何时候都要对人讲真话。当你敌人抓住,询问我方情况时,自己的内心明明告诉你不能说真话,但你为了这个天下皆知的‘善’,讲了真话,于是出卖了大家,天天活在自责中。
这是把讲真话这一‘善’当成了‘我相、人相’,刻意为了这个善去讲真话,刻意即是私意,刻意即非自然。内心自然流露出不能讲真话出卖大家,这是‘率性之为道’,这是‘诚其意’,这是‘良知’的发挥,这是来自本源的‘觉知’,但你为了一个众人皆知的善,违背了自然之道,看似在修道,实则离道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