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吩咐钟决盯着京中的动向,穆绍庭跟她说京中有变,陈最也跟她说京中有变。
这变化很快就来了。
小年夜这晚,温家在饭厅摆了一桌饭。祖母温嘉都在,连二婶也来了。
但二婶的精神只维持了一会儿,神态便疲倦下来,温迎让人先送她回屋了。
但他们这一顿饭没吃完,朝雨在温迎耳边低声说:“小姐,钟决来了。”
温迎心下一凛,面上却没有显露。
等这顿饭吃完,祖母和温嘉都离开了,温迎才让人请钟决进来。
“小姐。”钟决神色凝重,“东宫出事了。”
钟决很快跟她说清了他打听来的消息。温迎神色没有意外,从她查到太子的人和诏狱里的永王有接触时,她心中便有了预料。
温迎吩咐:“带上你信任的人手,去飞鸿居守着。”
钟决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他知道主子手中还有一批暗卫。这些人本事比他们高,温迎大多事都是吩咐这些暗卫去做的。
如今却让他们去盯着主子自己的飞鸿居,钟决心中咯噔一声。
但纵然疑惑,钟决还是应下了。
温迎补充了一句:“你们只用盯着飞鸿居,不用出手。”
“是。”钟决应下了。
温迎又叫来包曲,要他加派人手守住温府。
虽然此次东宫的事跟他们温家无关,但京中发生这么大的事,难免会牵扯进无数人。
温府关紧屋门,免得沾染上了腥气。
*
事情发生的时候,陈最人在崇德殿。
今日小年夜,宫中小小热闹了一番。而且这是陈最第一次以皇子身份留下来参加宫宴,燕惠帝高兴,多喝了两杯酒,饭后又将人叫到崇德殿陪他下棋。
陈最一晚上脸色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见喜色。
燕惠帝最后一颗棋子被陈最的棋子吞下后,他陡然怒了。“陈最你好大的胆子!你准备跟朕摆脸色摆到什么时候?”
“儿臣不敢。”陈最收了棋子,淡淡地说。
“你不敢?有你不敢的事?!不就是一个女人,值得你跟朕摆脸色?!”燕惠帝怒视着他。
陈最面无表情。
“天下多的是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不就是一个温迎,改日朕给你找个一样的!”
陈最淡声道:“父皇觉得这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吗?那我母亲在父皇心中,也和其他女子一模一样?”
燕惠帝生怒,猛地咳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旁边的曹公公担心地说:“陛下,老奴这就去请太医来。”
“不用。”燕惠帝断然拒绝。“我们再下一盘棋。”
陈最道:“父皇你已经输了三盘棋了。”
“朕让着你,你还不好歹。”燕惠帝怒斥,将棋又摆上了,脸上泛着强撑的苍白。“再来一局,这一局朕一定会赢你。”
陈最不置可否,随意落了一子。
他们这一局下到近午夜,此时皇宫正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陈最皱眉望了过去,猛地按住腰部的鬼狼刀,却摸了一个空。
他这时才想起来,进宫门的时候,他卸下了鬼狼刀。
“曹公公在这里守着父皇,我出去看看。”陈最说着就要出去,一脸忧色。
燕惠帝知道陈最是在担心他这个父皇,心中宽慰,之前的怒意也消散了下去。
他催促道:“不用管,轮到你下了。”
陈最眼神复杂地看着燕惠帝,一言不发地继续下了下去。
没等他落两子,厮杀声渐渐传了过来,崇德殿内平静无常,屋外却喊杀声震天。
陈最扫了一眼曹公公,发现连他都神色平淡,对外面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他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人高喊:“陛下,太子举兵谋逆,现已尽数拿下,望陛下处置。”
屋内燕惠帝甩了甩棋子,一看棋盘,这一局他又输了。
他猛地扔了棋子,怒声道:“好一个谋反!朕哪点对不起他?他是太子!是大燕的下一任储君,他急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要朕的命吗?”
他粗喘着气,脸色不正常地发红。
陈最疑惑地问:“太子为何会谋逆?”
燕惠帝忽然绷直了眼眶,直直看着他,却又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人。
“太子当年还是秦王世子时,朕便着重培养他……”
那时燕彻还是光风霁月的前太子,而他只是一个秦王。
他虽是燕彻的叔叔,但年纪却和燕彻相差不了多少。
同样的年纪,一个是京中众星捧月,被寄予厚望的储君,而另一个只是远在封地无人过问的王爷。
他不甘心比不上燕彻,当他的第一个儿子出世,他给他儿子请最好的夫子,按照燕彻所学所知去教导他。即使只是一个秦王世子,他也要自己的儿子不输于京中的燕彻。
但后来计划变动,他成了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而燕彻因谋反落罪,死于非命。
而他当初按照燕彻来培养的儿子,成了真正的太子。
人人都说燕彻是未来明君,是那高洁无垢之人,但那又怎么样。
活不长的人注定是个废物。
而他、还有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才是这大燕真正的主人。
他对这个太子寄予重望,以后史书只会记载他和他后代的千秋伟业,而燕彻将永远背负一个“谋逆者”的罪名。
即使这个太子这些年碌碌无为,优柔寡断,过分仁善,被人暗中坑了都不知道反击。
但他不承认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失败的“燕彻”。
如今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却跟燕彻一模一样,竟然起兵造反!
燕惠帝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一个笑话,哪怕燕彻死了,他都不比上他。
燕彻是不是谋逆,只有他清楚。但他的太子却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燕惠帝一怒之下,掀翻了棋盘。
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燕惠帝怒喝:“把太子给朕压过来!”
没一会儿太子就被压过来了,而押着他的正是穆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