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我就住在一个名为孤管所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都是没有父母、无人认领的孤儿。
这里的孩子没有姓名,只有代号。
我的代号是,意为三宿舍楼四楼零二室七号床。
嗯,听起来有点像监狱,事实确实差不多。
孤管所里除了孩子就是半退役军人。
每天都有军训和文化课,领导视察的时候还要表演节目等等。
我将这些活动笼统地称之为“洗脑”。
孤管所里没有家人,只有自以为的战友。
大孩子威胁小孩子、多数人冷暴力少数人的情况经常发生,但是没有人会管。
但必须遵守一条规则:想打架,必须上决斗场。
单挑群殴都可以,生死不论。
不遵守规则的人会受到惩罚,不允许吃饭,还要绕操场跑圈、扫厕所。
每个月,教官会带着我们到残疾军人疗养院,做一些简单的陪伴工作,大概就是做饭、倒水、和病人聊天等等。
总得来说生活还是挺多姿多彩的。
当这些孩子年龄达到十岁时,要接受一系列测验。
我们的各项身体指标、擅长方向,各个老师的专业评语,被记录在一张张纸上,决定着我们接下来的命运。
资质好的会成为指挥家,战士,医生,机械师。
特别差的会成为厨师,园丁,后勤人员。
每个人都前途璀璨,可惜都是吊线木偶。
只要同意接下来的安排,就相当于为孤管所后面的人效力,被赋予正式的姓名。
姬凌薇这个名字,是我自己选的。
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很喜欢这三个字。
我被分到人数最少的那一批中,成为着重培养的未来战士。
脑中被植入芯片后,我进入童军学院,然后是高级军校。
和孤管所都是无所依靠的孤儿,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不同。
能上得起军校的,除了像我这样极小部分的政府资助生外。
八成是想把家庭地位往上提一提的少爷小姐,家里有权有钱有势有军功。
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和这些人相处,一个不小心就能惹上一身骚。
开学上课的时候,还能在军校里面躲着。
放假的时候,很可能连躲都躲不掉。
剩下的同样地位尴尬的,就是因为父母在战场上牺牲,日常生活需要靠政府接待,被破格允许进入军校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有些会被少爷小姐们戏称为“公奖户”,意为用血肉换公家(政府)奖励的破落户。
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在轻视为国牺牲的人,而是表达对平民阶层的蔑视。
事情最初的源头,还是因为联邦政府对军人的福利规则。
政府为了彰显人情味儿、吸取更多人才,对牺牲军官的家人,会有多方面的福利。
丰厚的奖金,适宜的药剂,军校破格录取只是其中一部分的优待。
军人在联邦有着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但凡是和军有关系的,都是热门职业。
能拿到军校的毕业证,就相当于拿到进入所有行业的敲门砖。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你是军校毕业生,且不是很浑水摸鱼,都能在联邦的地界上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所以,有些平民出身的军官,会在没有升职的希望后,故意牺牲在战场上。
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好,为孩子谋求更好的出路。
如此一来,被叫“公奖户”的孩子,和没有家庭背景的政府资助生,都成为军校生最底层的存在,被大团体孤立、欺凌是常有的事情。
既不想站队,又不想得罪人,几乎没有可能。
我靠着心中保家卫国、报效联邦的信念支撑,完好地度过十二年军校生涯。
一毕业就是军官,军衔少尉,成为一线作战队伍的小队长。
人前看似风光,实际上举步维艰。
手下都是上过十多年战场的老兵。
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平民,没有进入军校的途径和资质。
成年后,报名通过招兵测试,成为最普通的士兵。
干最累的活儿,挨最毒的骂,承受最大的压力,连送死都要排在前面。
这些从尸山血海里存活下来的老兵,通常最是看不起天生出身好、资质好的人。
凭什么劳资累死累活十几年,还要被刚毕业的温室花朵压一头!
因为这种思想,我花费许多时间,才让手下的老兵听话。
说完手下,再说说我的那些同事。
随便拉出一位军官,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上头有人。
要军功有军功,要权势有权势,人模狗样的。
遇到困难任务的时候,一个个都特别有礼貌,表示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等碰上什么好事的时候,又会争得面红耳赤,连早起抢鸡蛋的爷爷奶奶都得甘拜下风。
最后再说说我那些可爱的上司。
他们希望我能力强,可以替他们分担工作。
可同时,既不能显得他们无用,还不能拿他们手里的利益。
用微澜星的说法,叫打白工。
得益于孤管所的成功洗脑,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无论接到如何困难的命令,都认为是能者多劳、为联邦政府好。
我一路成为少将,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怀疑过联邦的信仰。
直到我不再驻扎边缘星球后,参加的第一场战役。
格索特帝国多番挑衅,袭击希华纳矿石星球,埋伏巡逻舰队。
我本应该及时收到消息并支援,但却被上司临时的视频会议绊住手脚。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帝国的人已经打劫完毕,欢欢喜喜地在回家路上。
等我抵达战场的时候,只看到凌乱的星空废墟。
矿石星球上五亿的居民、工人、驻扎军人、巡逻战舰,无一生还。
因为没有及时救援,我被无关痛痒地骂了几句。
然后,联邦政府从国际层面施压,格索特帝国拒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