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摇摇头,道:“刘先生错了。孙文先生、农舵主他们也是冲在前阵的。”
刘鹗道:“那孙先生如今又在何处?东渡日本。他如何不回来搞他的革命?”
顾旸于这些方面的了解本来模糊,这时不由语塞。
但墨某还是有所了解的。
其实孙文在四年之前发动广州起义事泄逃亡之后,东渡日本,深知力量有限。他一面学习先进文化,一面与国内革命党人联络,积累群众,以图厚积薄发。而不是刘鹗所说的甚么“坐收渔财”,刘鹗想得片面了。
更何况孙文他们也是上战场的,只是作为主心骨和领导人,不宜轻易断送,若遇兵败,众人必然先保他离开,这才让刘鹗有了“躲在帐中”的误解。
顾旸深感刘鹗是个忠忱之人,但他虽不知详情,仍隐隐觉得刘鹗对革命党人的评价不太对。在他印象里,农竹和孙文他们敢于起义反抗朝廷,应非甚么坐收渔利之徒。
刘鹗又道:“况且革命暴动,充满血腥恐怖,总是下下策。鹗之见,以‘养民’为先。”
顾旸道:“那老百姓还要被压抑多久?”
刘鹗沉吟片刻,笑道:“朝廷强大,纵是革命,也赢不了的。纵然赢了,也需拼出千万万人之性命,岂非太凶暴了些?中国人跪得久,你道那‘民主’,真有一日可成么?”
顾旸道:“我想,总有一日,中国会成为民主之国的。总有一日。”
刘鹗一愣,微微发笑,摇了摇头。
二人无言片刻,忽听刘鹗道:“顾兄弟,你瞧这夕阳如何?”
顾旸闻言抬眼,忽望见半轮红日,在城街尽处的天际,煎着一圈缭乱的霞光。
“很美。”顾旸忍不住说道。同时他猛然想起,该去城外与阿黎相会了。
刘鹗道:“很美,只是它不久便要沉沉地落下去了。”
顾旸静静地道:“过了这个漫长的黑夜,它还会再升起来的。”说着,铮然一声,晓夜鸣剑从腰间出了鞘,金芒熠熠,“就像我的剑。”
刘鹗道:“你的剑?”
顾旸道:“对,我的剑。当我的剑尘封之日,便是那太阳重新升起之时。”
刘鹗闻言惊震。
他缓缓转过头来,瞧着顾旸的侧脸。
只见顾旸正呆呆地望着天边,带着沉静的笑意,眼眸里满是霞光。
风起了,大地上薄薄的一层红影,越发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