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庆熹五年上巳节,曲江池畔游人如织,春色正浓,圣人特在曲江亭设宴,以流水席宴请宗亲百官。
颍川郡主容枝意坐在皇后身旁,着茈藐缠枝纹襦裙,配昌荣色半臂,头戴昆山玉凤尾祥云笄,无疑是贵女圈里最亮眼的之一。
“明日去终南山务必派个太医跟着,出事也能有人救急,还有嘉夕的肚子,胎就算坐稳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姨母。”容枝意尝了一口樱桃酥山,冷得她牙尖打颤,转头递给了唐可儿,她一向爱吃这些冰冰凉凉的东西。
唐可儿毫无怨言接过,有些担忧地问皇后:“母后,谰儿去了有半个时辰,要不要派人去寻?”
“随她去吧。”皇后叹气,“我是越发管不住她。”
“谰儿不是答应了再过三月便定亲么,姨母也该放心了,好好养胎才是。”
三人坐在上首说着闲话,时不时还有女眷上来敬酒,容枝意应对自如,不论是谁都能寒暄几句。
恰巧宋嘉夕也捧着果子饮过来,皇后便顺势道:“好了,你们也别在这傻坐了,女眷们都在池边热闹,你们自去便是。”
正和几人心意,上巳本是倾都禊饮踏青之日,怎能不与三俩好友堤畔小坐,饮一壶好酒?她今日带的恰好是阿爷酿的那坛女儿红:“今日也不好多饮,我便只带了两小壶,你们只当尝尝味。”
阿爷的酒于她而言有多珍贵不必解释,唐可儿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倒上一小杯。酒香气浓郁,入口醇厚,令人回味悠长,倒像极了他阿爷的为人。
宋嘉夕有孕在身,只尝了一小口:“好酒,怪道幼时父亲常去容府呢,原来你们府上有祖传酿酒秘方是真的。”
“好似是高高祖父机缘巧合救下过一位酿酒师傅,这秘方也不知去了何处,改日归宁我定要去讨。”
唐可儿笑着打趣她:“意儿酒量越发好了,我看你不日就成酒鬼了!”
“你还说我?阿兄可都告诉我了,他库房里存的那些酒都被你尝了个遍!”
唐可儿撇撇嘴,到底还是说不过她,默默再此品了一口酒:“你和昀升兄要不是夫妻呢,他叱咤朝堂也就罢了,职责所在,我如今都是你表嫂了你这张嘴也不让让我。”
“阿旭也说他一入御史台,百官都夹紧尾巴过日子做人。”
容枝意汗颜:“圣人给他放这个位置也是看中他肆无忌惮。”
赵珩是不论去哪都自在逍遥的,谁敢惹他不快那便是找死。倒是她去了中书省的二哥哥,忙得日日焦头烂额,据说人都瘦了好些。
容枝意撑着下巴发呆:“不过,总算一切都回归正常,大家的日子也都越来越好了。”
“日子本就是越过越好的。”
惠风和畅,拂过堤岸边三个小娘子的碎发。
“诶,明日去终南山你们带几套衣裳?”
“我让人备了十套,一半儿都是新做的,到时候穿给你们看!”
“我备了八件襦裙和三套胡服,若是要登山也不怕麻烦。”
“还是嘉夕考虑周到,我瞧我也该去买两身胡服,但是现买成衣还来得及吗?多半不合身…”
女儿家的话题一向跳跃,容枝意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声里极目远望,忽而想起幼时上巳也曾与兄长姐妹结伴在池畔寻花宴饮,少男少女们戏水采兰,欢声笑语犹在耳畔。
回过神时,唐可儿早就拉着宋嘉夕去看女眷们放纸鸢了。
身边有人撩袍坐下,她抬眸,是位意气飞扬的少年郎君。
他着宝蓝如意纹襕衫,头戴昆山玉冠,腰悬金鱼带,双眸如星,未语先笑。纵使在今日这样满长安英才齐聚的场面里,他也毫无疑问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意儿,一会儿放花灯,你许个什么愿?可别再许…”
“不准说!”她慌忙捂住他嘴,她可不会再傻到要许个成为大瑒第一女射手的愿望了,美目一转,思忖片刻才答,“我今日要许…”
“河清海晏,江山如故。”赵珩揽过她望向曲江对岸的重峦叠翠,嗓音清朗,“不如许这个吧,跟我一样。”
“好啊,不过要再加一句。”
她莞尔而笑回看他,明媚如此间春光:“愿,人随春好,春与人宜。”
曲江池畔有风吹过,岁月如流,好在身边人并未走远,好在彼此笑颜依旧,一如初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