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呀,苦呀——”
高大人被吓了一跳,一脚踹上树干:“倒霉玩意儿,哎哟——”
高大人抱着踢痛的脚呻吟,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符合自己身份,急忙往周围看有没有人路过。
见四下无人,高大人匆忙放下腿,整理官袍,又恢复了一派正气。
“高大人没事吧?”
幽幽的声音响起,四周却不见人,只有老树后飘出一抹红色,高洵一瞬间毛骨悚然、身形僵住。
却见崔知鹤从老树后走出,正面带笑意看着他。
高洵放松身子,有些尴尬的摆手:“无事,无事。崔大人在这树后做什么?”
崔知鹤抬头望天:“都说御史台乌鸦云集,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乌鸦。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倒是新奇。”
“咱们这儿常年种着松柏,乌鸦老是喜欢待在上面,不足为奇,等到秋冬之际,乌鸦一群一群的,那才叫遮天蔽日呢!”
崔知鹤含笑看着他:“高大人在这御史台多年了吧,怪不得如此清楚。”
“是啊,很多年啦。”
高洵笑眯眯的:“人家都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然有祸’,不过依我看,乌鸦是祥瑞之鸟啊,咱们御史台的乌鸦就更不一样了。崔大人,我还得先回去看卷宗,就不打扰了,您慢慢看着。”
崔知鹤笑着,也向他回礼,目送他离去,依旧静静立在树下。
许久后,天色渐黑,鸦群又飞回,扑棱着翅膀站上树枝,扯着嗓子呼号——
“苦呀,苦呀——”
崔知鹤轻声叹息:“是苦呀,天下间,苦命人多是穷苦人。但苦了这么久,总得有点甜吧?”
天色渐黑,有御史台的官员循着满树乌鸦而来。
“崔大人,陈瑞自己招认了,指认了盐铁司和发运司的一些官员。”
官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还有呢?”
“就在刚刚,他就在狱中咬舌自尽,留下一封血书,指认盐铁司徐南多年来假借忠献伯爵府名义经营清风阁,是贩卖私盐的主谋,他主动揭发、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饶他家中亲眷一命。”
“你说他怎么了?”
崔知鹤撑住老树树干,面色苍白,声音有些恍惚:“自尽了?”
“是。”
“这件事高大人知道了吗?”
“高大人派了仵作去查验,人已经死透了。”
崔知鹤跌跌撞撞跑入诏狱,中途正好撞见躺在门板上的陈瑞,白布遮盖,只余青白的手掉落在外……
“他……”
崔知鹤开口,却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高洵摇头叹息:“死透了,救不了了。”
崔知鹤双手颤抖,轻轻把那只手塞进白布里。
救不了了啊,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