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眼眶泛红,他执拗地望着崔知鹤,似是恳求又似是无措。
崔知鹤不为所动,只一扯缰绳,看向剩下的十一人,声音很轻:“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马儿再次向前疾驰,只是马背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崔知鹤心如刀绞,像是草原上呼啸的风割破胸膛,一点点戳进心脏,但风也把所有的冲动冻住。
不是不敢救,不是不能救,而是——
不要搭上更多的人。
他不知道此刻鲁二和元文是否还活着,又是不是正苦苦支撑着等待他们去救。
但他不能赌,更不能因此赌上剩下十一人的命。
从见到渥突人的那一刻他便心生警惕,使团确实给渥突王写了信,但渥突王专程派人来接,就显得有些奇怪。
最奇怪的是,这些渥突人马上的长刀,有些精美,有些粗犷。起初崔知鹤还摸不清楚,但后来猛然反应过来,渥突人擅冶铁,粗犷的长刀,是乌羌人常用的胡刀。
他心中一寒,既然渥突人与乌羌人已经暗度陈仓,却还要来迎接大魏使团,只能是心怀不轨。
但对方有几十人,他们只有十三人,还多为文官,硬碰硬肯定不行。
所以,只能在中途找机会杀出去,只是没想到,代价会这么惨重。
崔知鹤深吸一口气,于是所有的痛苦都被深埋心底,谁也不会看见,他微微红的眼眶。
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渐渐浮现金灿灿的阳光,不多时,天光大亮。青绿的草茎柔顺地低头,顺着狂风表示臣服。
草原上的一切生灵都明白。
长生天所赐予的一切,无论苦难还是甜蜜,都只能顺从接受。
就如同此刻,前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刻便乌云低垂。
“要下雨了。”
黑胡子望望天,皱紧眉头:“他们已经跑远了,这会儿再去追肯定很难追上。”
豆大的雨点和着冰雹砸下,风变得轻柔却阴冷。
“这是长生天保佑呢。”呼林伸手着接下几粒冰雹,声音也轻柔:“派人守着点,把人困在这片草场上,又是风又是雨的,等他们跑累了,自然就只能乖乖等着我们来抓。”
黑胡子忍不住看她,这样小的小姑娘,看着冰雪可爱的,怎么手段竟如此残忍。
呼林目不斜视,调转马头往回走。
呼林说得没错,雨水打湿衣袍,湿哒哒贴着身子,冷风一吹,阴冷阴冷的,马背上的使臣嘴唇泛紫。
但最糟糕的并不是冷,冰雹劈头盖脸砸下,虽不至于给人造成很大伤害,但胯下的马却惊慌失措地嘶吼着,前蹄跳起,马背上的大魏使臣拼命拉住缰绳,但还是被摔下。
郭怀文赶紧跑着去追被惊住的马儿,雨水让整片天空都雾蒙蒙的,他冲进雾里,很快便看不见人影。
崔知鹤立刻下马喊他:
“郭怀文!”
无人应声,众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咯噔一声,随即赶紧牵着马冲进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