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去换衣裳的片刻,孙妙青听见敦亲王的福晋一直在小声嘀咕她的夫君话多讨嫌,叫他且喝酒,安静些。敦亲王是个典型的外横内软的性子,面对福晋的责备一点也不生气,只一笑而过。
“有趣吧?”欣常在把酒杯竖在嘴前,用眼神示意,“虽说王爷的个性叫人头疼,可他对家人,真是没话说。”
“是啊。”孙妙青弯了弯嘴角,笑意并没有达眼睛里。
不一会儿,甄嬛回来了,穿着一身粉色舞衣,发型也换成汉女的发髻,少了之前穿朝服的端庄,多了几分柔媚。沈眉庄提议她来抚琴,安陵容高歌一曲为之助兴。皇帝大约这时候回味过来,后悔自己刚才因为众人的议论死要面子,勉强自己的莞贵人做舞,一听沈眉庄的话,便很快点头答应,还叫苏培盛取来长相思琴,让沈眉庄弹奏。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从吃瓜群众的角度来欣赏,真是一场舞音美俱全的绝佳节目。即使孙妙青观看过许多古典舞蹈,但大都是通过网络电视来欣赏,即使在现场,也从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和视角。她捏着葡萄,本想边吃边看,但等甄嬛真的跳起舞来时,她已顾不得去撕葡萄皮了,而是傻傻地含着葡萄一眼不眨,仿佛一个溜号就会错过精彩一般。
但是!
但是前面的敦亲王太煞风景了!不知道欣赏艺术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吗?孙妙青讨厌地瞥了一眼前面的胖子,忽然能理解皇帝对他的嫌弃。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门忽然大开,正是果郡王吹着笛子走进来,随着他曲风的转变,安陵容安静下来,沈眉庄则机智地也转变了琴音,音乐从细腻妩媚,逐渐变得高昂开放,从仙气飘飘,转为人间盛世。
孙妙青的视线不由得又挪到了帝王身上,她惊讶地发现,虽然皇上嘴角微翘,似是满意的表情,眼神却是凝重的,复杂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过度解读了。但孙妙青想,大约方才甄嬛跳得是纯元皇后所做《惊鸿舞》,现在跳得却是她自己的《惊鸿舞》,皇上欣赏到属于甄嬛的美丽,却在捕捉不到过去纯元的风姿,所以心情格外复杂吧。
一舞结束后,皇帝赞叹道:“嬛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座上华妃不断给曹琴默甩眼刀子,曹琴默也没料到甄嬛居然真的会跳《惊鸿舞》,且有自己的创新,完成得如此完美。曹琴默只得尴尬地低下头。
不过没关系,现眼包敦亲王又出来埋汰甄嬛是舞姬,还把自己的老十七弟一起贬为乐工。孙妙青真的很想对他说:嘴巴这么会说,不如唱出来啊,你就是歌姬吧——
果郡王站出来替甄嬛解围,没想到显眼包不依不饶,仗着自己是文盲大呼小叫,最后还是皇帝出声平息了这场争论。曹琴默忙站起来把事态引导到她想要的方向,又被皇后讥讽了几句。
总之,这场舞的确精彩,但却没得到应有的评价,也就只有孙妙青、欣常在等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舞蹈的精妙之处。
华妃早已默背了许久,等所有人都说得差不多,开始喝茶润嗓子的时候,才作悲伤姿态,一边哽咽着一边仰头喝酒。皇后本就因皇上叫甄嬛坐在他身边不高兴,见状更不痛快:“华妃,你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干嘛要扫兴啊?”
孙妙青合理怀疑华妃买通了身后的乐工师傅,因为她一站起来诉说自己读《楼栋赋》,为梅妃伤感的时候,幽怨的琵琶声就适时在大殿内响起,与华妃缠绵幽怨,肝肠寸断的吟诵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华妃,实在是难为你了。你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朕若得空就去看你。”
给爷整笑了,孙妙青想,皇帝这话忒有意思了,‘难为你’——难为你费老大劲背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