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听不懂小夭说的话,眼神茫然的看着这个蹲在牢笼外的人,她口中不停发出两个相同的音调。
牢笼中的相柳眸光微缩,嘴唇翕动。
“相……柳……”
他跟着她的声音,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看到面前这个装扮成男人模样的女子,抿着嘴笑了起来,双眸璀璨明亮,带着泪。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还畅游在海底,偶尔跃出海面时看到的海上明月。
相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开心还是在痛苦。
“九头海妖都是相柳。妹妹,你要想给他个名字,好歹用点心取个像样的吧。”
竖末倚着牢笼,低头看着边哭边笑的妹妹,越发觉得上次妹妹被箭射伤后,可能伤到了神智。
不然,只有天知道,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最下等的妖仆,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他抬头望天,双手合十祈愿,嘴里不停的念叨,只求别被爹爹和娘发现了,不然又不知道要挨多少下鞭子了。
小夭没有想到的是,带走相柳最大的阻碍竟然是因为没钱。
“你脑子是被魅兽吸干净了吗?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疯话?”
竖末面对狮子大开口的奴隶主,险些把手指头插进这张猥琐贪财的脸上的那对眼珠子里。
“这可是九头海妖啊,你识不识货?他是我这死斗场里的最好用的妖仆,我是不会卖的!要么拿座钱山来,要么你拿来另一只更加强壮的九头海妖做交换!”
竖末听完气笑了,他要是有那只更加强壮的九头海妖,他还用的着买这只?再说了,要不是为了妹妹,他才不会买这个九头怪的!
竖末看着站在他旁边,却像丢了魂一样的小夭,咬咬牙,扭过头对着奴隶主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再给你添这个数,这个价钱都可以买三十个上等的妖奴了,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他是纨绔不假,因为爹爹锻造武器手艺极好,从未短过钱财,但花大价钱买个妖奴,还是个死斗场中的男妖奴这种事,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荒唐过。
奴隶主无动于衷,弯腰挥手,示意他们好走不送。
竖末气的跳脚,口中骂骂咧咧,手上用了力气,使劲拉着小夭往外走,小夭脚步踉跄跟在竖末身后,回头看。
就看到正趴在笼子边,相柳那张瘦小枯黄的小脸藏在牢笼中阴影下,隐于黑暗处的一双眼睛如两颗亮在黑暗中星星,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竖末带着小夭走出了赌场大门后,双手抱胸,围着小夭转了两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看着小夭。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那个九头妖有牵扯?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来过这里?”
一把贝币只换来了短暂的重逢,冷静下来的小夭,低着头不说话。
虽然这副身子是叫金天瑶,却也确实就是她自己。
高辛大王姬,黑帝的妹妹,相伴璟一生的小夭,那从生到死的记性,就像是现在的她做了一场冗长的梦一样,跟金天瑶的记忆混乱纠缠在一起,让她有些错乱。
片刻后,她便释然了。
她与璟的缘分,在身为西陵玖瑶亡故后,已然尽了。
她现在不是赤宸的女儿,西陵玖瑶。相柳也不是那个凶名在外,最后战死身化血水的九命相柳。
一切还来得及。
时间紧迫,她不知道相柳是什么时间逃出死斗场,又被洪江救了的。她要赶在这之前,把相柳带离原来的轨迹。
况且在见到了相柳受到这般非人的折磨后,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只是奴隶主提出的那两个条件,现在的她一个也做不到。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心里想着,嘴上就笑了起来,抬头望着面前的竖末,一脸天真少女的灿烂微笑。
竖末被她这个笑容看得直皱眉头,撇着嘴用手搓了搓手臂。
啧,妹妹这笑,好像有点不妙啊。
夜晚的地下场所是最热闹的,戴了狗头面具后的男男女女,有了伪装后,就像丢掉了人性与束缚,全都变成了阴沟中的老鼠。
每一次喷涌的鲜血和撕碎血肉,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成了最美妙的歌舞,他们为之尖叫,为之疯狂。
黑夜与鲜血,让这里的每个人都更加浪荡形骸。
一个男人与奴隶主正坐在一起喝着酒,口中说着污言秽语的荤话,双眼狡黠,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段时间,这个男人经常来,出手阔绰,不拘小节。每次赢了钱还会多抓一些给奴隶主。
奴隶主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也随着手中沉甸甸的贝币而越发的好了。
夜幕之上,浓重的云朵遮住了半边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