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果真没有骗她,她又活了过来,只是之前懵懂,半生如木,这突然的清醒倒让她有些许的恐惧。
她清醒了过来……身下像是无数个石子硌着她,她清醒的感知到了疼,她想要自己坐起来,身体就真的坐了起来,呼吸顺畅的配合着脏腑,她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真的存在。
她抬起手腕凑在鼻下,细细的嗅着自己身上皮肉的味道,又摊开手心,查看着曾握过光点的地方…竟没有掌纹……
她摊开另一只掌心,那只掌心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纹路倒更像正常人…
正当她两相比对,心生奇怪时,脑袋被闷头一脚踢的发晕,两只眼睛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摔倒在地上,地上圆滚滚石子一样的东西硌着她,还有凉凉的汁液浸透了她的衣裳。
她趴在地上,脑袋嗡嗡响,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看见,但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眼前爬在地上如玉枝一样的藤蔓长着玉珠一样球形的叶子,硬硬的,有的已经自己爆开,蹦出白色的种子,它淡淡绿色的汁液如嫩芽之色渗入坦生素色衣裳的纤维里,像是迫不及待的给她染上属于这个世界的痕迹。
在这些珠玉藤蔓之上,青云之下,坦生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红衣长身如细草一样的女人,她眼神淡漠,一头短发,赤膊红衣裳随风飘荡,在坦生看来,她像个水草,单薄又飘摇。她像是流浪者,偶尔经过这。
“还有一口气呢,没死好,肉更鲜。”她盯着坦生说。
坦生无力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眩晕如云里雾里,此刻她仿佛头在下脚在上。
她虚弱的看向那个女人,眼睛里鼻子里都流下一股热血。
那个女生大步走过去,她捏了捏坦生的手臂,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坦生的皮肉,老道的说:“肉嫩,适合涮火锅。”女人又严厉的回头看向身后,两个身着土色衣裳的喽啰忙跑过来,扛起坦生熟练的把她丢到木桶里。木桶里,是满桶的琼花,刚好还可以塞进一个人,用琼花泡过的肉,就可以不必洗了。女人经常这么做,她认为除了琼花境的水与花,其他地方的水都是脏的。
厉羊马拉着水桶和两个喽啰回虺沟了,他们要提前回去给女人准备晚饭。
女人叫路天水,虺沟里最阴狠的杀手,非人肉不食,非琼花境的水不饮。
她身着红衣,披着一件人皮彩绘小披风,皮革绕着手腕和脚踝,她一直赤脚走路,也不知怎的,她要经过的路无论多脏乱在她经过时都会变得很干净。
珠玉高原,浮珠之地最高的地方,黑色贫瘠的山峦披着珠玉,高原下,是无数的泉眼,泉水像雪花从黑色如枯花一样的缝隙里涌出来,而干涸的泉眼长出了一簇簇蓝耳草,是厉羊马的食粮。
从浮珠之地到虺沟,七百里,厉羊马只需半刻便到。
晴夜,银钩照着深蓝色的虺沟,虺沟是八百里大地裂缝,其中石丘如立鳞,深蓝色的沙石铺满地面,如同洪水退去后的泥滩,在此偷生之人皆在狐主麾下,狐府依靠着断崖而建,一半石,一半木,虽不精致,倒也宽敞气派。狐府屋檐下挂着九串发光的风铃,这些发光的石头是在泥滩上捡的,它们被嵌入镂空的骨骼里,被做成风铃。
狐府大门外,有块被风剥蚀的独居风云的石头,上刻狐府之名。
冷月光照亮被突然撩起的水珠,水珠如光点,一瞬跃起一瞬落下,山峦之间,绕着一条小溪,在小溪的源头,路天水坐在一块光亮的石头上,用白而骨感的双脚撩动水流,一身放松,一脸惬意,被她撩起的水珠落在她漆黑如夜的短发上,就像簪上了若隐若现的光。
她在期待着,回到狐府就可以立刻享用人肉火锅。肉质鲜嫩如婴,用琼花境的水清涮,就算没有任何佐料都是好吃的。想着想着,她有些迫不及待了,遂起身舒展舒展筋骨向狐府的方向走。
地上泥沙看上去很软实则很硬,留不下脚印。
狐府入门前是高高的台阶足有一百阶,全是深蓝色的石头,虺沟只有深蓝色的石头,不过虺沟人的手艺可没有这么统一,他们大多没有建造技艺,这一百阶台阶歪歪扭扭,在上面任何一个台阶站着不动,就会滑下来。所以进出狐府的人动作都很快,移形换影一般。
路天水在台阶下一跃而起一个跟头跳入府中,入门后,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向最高处的狐主殿,一条通向断崖深处的粮仓,还有一条是狐主为路天水开辟的,通向独属于路天水的石洞。
石路崎岖通向琼花开满的洞穴,洞穴外悬挂一条白线一样的小瀑布,路天水满心欢喜的跑进洞里,一边跑一边嘱咐着洞里的喽啰:“备酒备酒!”
可洞里没有一点声音回应她,她敏锐的嗅觉也没有嗅到人肉火锅的香味,反而是和花香融合在一起的诡异的血腥。
她警觉的停下脚步,左手同时凭空出现一个碎玉赤色圆环,顿时,洞内被罩在镂空珍珠壳下的火焰亮起,照亮了洞内长在壁缝里雪白的琼花,还有从洞穴深处流下的一溪活水穿过洞穴向洞穴外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