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后院,那个像虫子一样的高楼下,有个空空的黑色水池。水池是用黑色石板一层一层垒起来的,边缘无规则,石板也不整齐,有的凸出,有的凹陷。池底铺了一层厚厚的灰。
坦生坐在池子边发呆,脑海里正反复回味今日之奇遇。雨盈尊穿过走廊,走近坦生,坐在她旁边。他两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的说:“你猜我两手拿着的都是什么宝贝?”
坦生看了他一眼,又把脑袋别了回去,只觉得他现在看上去比她还傻。
“哎,你猜猜嘛。”他扭过手肘碰了坦生两下。
坦生一手托着下巴,目光向着天蓝色:“嗯……宝贝啊……那应该是种子吧。我们老师说,种子是最重要的,只要它还能发芽生长,人类就还有希望。”
雨盈尊一阵惊喜:“哇,真让你猜对了。”
他向坦生伸出右手,手上挂着一个布袋子,坦生先是木然的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而后急忙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些长的圆的扁的尖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拥挤在一起的种子啊……
她把鼻子几乎埋进种子里,几乎要吸干种子的香气,这些东西是会长大的,它会长出很多粮食,这是天地的智慧,亦是人的智慧。她几乎把整个脸都埋在袋子里蹭了一遍,转头对雨盈尊说:“我们种下它吧。”
雨盈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不想知道我另一个手里拿的什么吗?”
坦生仿佛屏蔽掉所有的声音,低着头盯着种子自言自语:“我想种下它们,等着它们结出更多的种子,再种下去,再收获更多的种子…如此往复,我要收获很多种子,把它们藏起来,给三千年以后的人用。我出来时,我们那个地方就快没希望了……”
“哦?你家乡在哪?我那里存了些粮食,我们可以把粮食送过去。”
“我们不缺粮食,我们缺的种子。”
“这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坦生摇摇头若有所思:“不一样…我们的粮食只是充饥之物,种子不是,种子是希望…”
“我那里也有很多种子,可以送去你的家乡。”雨盈尊一脸认真道。
坦生低着头苦苦笑了笑,抬头间,苦笑已变成感恩:“多谢你。我的家乡 现在很好,山河万里毓秀,众生熙熙人杰。”
“不对啊…你刚才说你的家乡快没希望了…”
“对啊,我是说了。如果我能阻止一场灾难,那么我的家乡就还有希望…”
“哇,听起来有趣啊,我和你一起吧。”他凑近坦生,两人密谋一般。
坦生也凑近他,小声问:“你一直都是这么天真的样子吗?”
雨盈尊贴近坦生的耳朵,悄悄的告密一般:“我以前也满腹城府,手段狠毒,九死一生才能在众善众恶之上,才有机会选择以天真之目光俯瞰世间。”
坦生转头看向他,他明媚笑着,像浅浅的清水毫无杂质。他们贴的很近,坦生的鬓发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他直起身子为她细心理好。
懵懵的坦生突然说出一句:“我觉得你很危险,但我也觉得你的危险不是冲我。如果你是坏人,但对我好,我还要和你走的这么近吗?”
“你怀疑我的品质?”雨盈尊挑起眉毛质问她。
她摇摇头说:“不是怀疑,是确定。”
“我不是坏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有过和坏人一样的心计,但我做的可都是好事。”
“你做了什么好事啊?大地战乱百年,怎么不见你出面阻止啊?”
他盘腿坐在地上,盘着胳膊扬着脸正大光明为自己辩解:“大地战乱那是必然,地蜥一族铁律如笼,枉顾人性,视人作会呼吸的木偶,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恨不得一辈子吃几粒米走步路都规定的死死的!众生之怨压抑已久。地蜥一族撒手不管世间后,众生需要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给自己寻一个出口,寻一个新制度,那是人世的变化规律,冲突和矛盾时刻都有!我去阻止规律才是做坏事呢!”
坦生越听越心虚…她扭过头背着雨盈尊,心里暗暗想怎么他说的地蜥一族的管理方式那么像她的时代的管理方式啊…她没见过地蜥,也没见过管理者的模样,他们都是穿着一层防护服的…不是吧…不会是同一批人吧……
“我可是把一颗心都和盘托出了,我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你要相信我,这个世上除了我们两个可以真心相待,其他人的心都是虚伪的…”他唠唠叨叨一通话,转头一看,坦生竟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听都不听他的话…他顿时心生不愿,他抓着坦生的胳膊,将她拽到身边来:“坦生,你听没听见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