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从禹背对过去,将晦暗的面容藏在月光映照不到阴影里。再开口,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是我私心过甚,自我蒙蔽了!我信她,也信你!稍后,我去见她一面,便立刻启程,劳你安排后续,尽量……为她排忧!”
阿鹤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有某,自当尽心!只是,城中之事,大概不好解决,当瞒则瞒。”
“嗯。”
寒夜风起,大雪纷飞,云上银盘皎皎,凄凄然照不进深山。
再到从旋帐中,床榻上的一人一鹿早已睡熟。
看着近在咫尺的恬静睡脸,从禹突然格外想念眼前人原身的模样。
是叫醒他?还是就此便走?叫醒了,该怎么诉说离别?就此便走,又如何对抗自己内心如暴雪般肆虐的不甘?阵阵彷徨,阵阵伤,来回交织愈难堪!
就在这样的犹犹豫豫间,睡梦里的从旋竟似有灵犀般地睁开了眼!
毫无预兆的四目相对,令彼此都顿觉无比尴尬!
“你……怎么又过来了?”
“嗯。珥柠不可一日无主,你我本该立刻动身回去。但你身上有伤,我军又实在需要你的情报。所以,只能我先回去,让你再留上几日!
具体的章程,阿鹤他们会协助你安排妥当。你只需躺在帐子里好好养伤,稍微费点心思办事!记住,万事以你自己为重!等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让罗奇来接你!”
“什么时候走?”从旋见他笑地轻松,反倒紧张地坐了起来!岂料不慎牵扯到伤口,疼得一阵嘶牙咧嘴!
从禹心疼不已,揪起睡在外侧的碍事白鹿就“哐”的丢到床下!一条腿半跪上床,便小心揽过从旋的肩膀!
“你起来做什么?快些躺好!你这伤可不轻,随便乱动容易伤及心魂!留下病根!”
“我......我问你什么时候走!少扯东扯西,说些有的没的!”从旋拗不过他,只好嘴犟着乖乖躺下。
“稍后就走。你看看你,睡相也没比阿盐强多少!好好的一条被子,大半都给它卷走了!自己露出大半个身子,是看上了军医,要他来给你当贴身小厮伺候着吗?”
绵软的被角,经絮絮叨叨之人的手,紧紧掖在从旋身下。
两人此刻的距离之近,无可避免地被对方身上的体香撩拨到面红耳赤!
“你不正常,今晚的话好多!”
“呵,只是关心你几句,便叫不正常了?那我可无辜地很!”
此时此刻,床榻上炽热的暧昧,于被迫旁观的某小只“多余”而言,并没比帐外凛冽的寒风要强!
论起无辜,最无辜的,当属阿盐!不仅好好的一场美梦被莫名丢到稀碎,连刚刚才失而复得的“温柔乡”都便宜了最讨厌的人!
徒有怨气冲天起,奈何一点不能撒!咬了咬牙,最终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主人的鞋上,缩作一团,正经假寐!
为了自控,更不使从旋再牵动伤处,从禹只好背过身去,留给身后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可理性终究战胜不过感性!犹豫片刻,还是拽来了身后那只微凉的手,稍稍用力揉捏着软嫩的指腹,不许对方轻易抽离。
心有千百转,不可予人知。离人还未散,此情已相思。
从旋便这么任由他捏着,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手上传来的力道,已经轻易暴露了对方那名为“不舍”的内心!
“回去吧,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哪儿,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宽厚的脊背,随之一挺!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开,又往上勾了些许!
“我没有将你与他的事情告诉别人,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但必须量力而行!我在城中……不,我会夜夜暖上一壶‘青思不夜侯’,在家等你回来。”
破天荒的温情,直袭从旋心底!令他不知所措,又有些混沌,总之再也道不出任何揶揄!
回过神时,床榻边的身影已经离去。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
委屈的小鹿儿,正眼巴巴地望着主人,不肯自己爬回床上!
“阿盐,我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人的提线戏偶。一模一样的招数,居然能明摆着再使一遍!更可怕是的,我和他都心知肚明,还不得不照着这条戏路,拼尽全力地走下去!”
“主人,你是不想他走吗?”话题一打开,阿盐张口就忘了自己正在等待安抚,小蹄子一翻,雪白的脑袋就拱到了主人肩头。
“他不能不走。哪怕现在的珥柠城,已经变成了一座血淋淋的炼狱,他也必须回去。”从旋苦笑,被捏过的手指轻轻摩挲,好似还能感觉到那只大手的冰凉。
“那……那阿盐能为主人做些什么?什么都行哦!”
“好鹿儿,幸亏还有你!我现在的处境太过被动,稍有不慎,便容易酿出大祸!魂力,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了,只能……”
小白鹿竖起耳朵,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突然兴奋到直摇尾巴!
丑时三刻的星朝山顶,阴云散尽,月华清亮,却驱不散浓浓的寒雾,照不明皑皑的白雪!湿寒之气甚重,又稠又密,阴冷至极!普通人根本无法在这种绝境里逗留!
偏偏就有那么一人一鹿,丝毫不受影响!不仅风驰电掣地钻入浓雾之中,还没在雪地里留下半点痕迹!
“主人,你猜中啦!山巅上真的有月光啊!”阿盐满眼亢奋,山峦巅峰的月华之精,可比山下的不知强多少倍!
“我的伤,不知能撑多久!你得在我力气用尽之前,激发出万化面的源力,冲击我识海外的那层封印!最好一次能成,否则,我会很疼的!”
“阿盐会小心的!一定不让主人痛痛!”说着说着,白鹿已经沐浴着月光,衍变回了通体透亮,庞大三倍不止的夫诸本相!顶峰厚厚的积雪,亦被它三两下踩踏得如同平地般扎实!
从旋捂着胸口,小心滑下鹿背,左手一挥,便在地上铺了三层厚厚的被褥!这样坐着,哪怕半道晕过去,也不至于被冻成冰坨!
体贴的阿盐,同样生怕主人冻坏!围着被褥转了好几圈,才环绕着主人的后背卧下,将人整个拢在自己身前!
准备妥当,一人一鹿迅速入定,吐纳起了极为难得的精纯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