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雨嗤笑,不屑地问道:“阵师?哼!本座的女儿,何曾犯过需要劳动阵师出马审讯的罪过?”
“是有罪还是无辜,总得问过才知道嘛!雨家主贵为上任督主,身份尊崇,不至于要幽疏大人亲自上门来清洗未过门的娇妻身上的嫌疑吧?”
大束长言语桀骜,丝毫没把对方当一回事。兜帽往她身侧一斜,就将后头瘫坐的身影瞧了个七七八八!
藜雨见避无可避,只能软下几分态度,唱一出苦肉之计,求个息事宁人!
“哎!总归是妇人命苦!不仅没给夫君留下能够继承将帅之位的儿子!丧夫之后,又痛失长女!唯独守住的督主之位,也仅能指望剩下的幺女争气!
但我可怜的知儿,从小就背负着‘阴子不祥’的恶名!被迫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母亲身边,还未得到补偿,就得承受那些莫须有的嫌疑!”
眼见妇人开始自怨自艾,大束长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督主府与将帅府本就是一家人!老夫带阵师过来,就是为了解开所有人心里的疑点,免去任何形式的芥蒂,并非有意针对雨府什么!毕竟……”
“雨家主,令爱气息急促却微弱,怕是有什么隐疾在身吧?”
围观许久的阵师,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以他坐的位置看去,虽然瞧不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但以他的耳力,完全能听清那人不同寻常的喘气声!
藜雨心头一紧,却极其自然地垂眸,抽出丝帕按了按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后又侧身退开两步,将完全瘫在椅上,几近昏厥的知雨让给两人看了几眼。
“阵师可看清了,我家知儿并非隐疾,只是身子虚弱,又在路上受了惊吓。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不该受到无端的质疑!”
“雨家主不必如此紧张,吾粗通医理,或可为令爱缓解一二!”
阵师起身靠近几步,藜雨当即又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不劳阵师费心!我儿……”
“家……主,让他……过来。”
勉强半睁着眼的知雨忽然出声,藜雨面色复杂地扭头看她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让过阵师,但又背身挡在了大束长前面!
一而再的拒绝,确实不太像话。她有信心不会被人察觉那药的作用,可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任谁都能盯着看的!
阵师如愿上前,俯身下蹲,伸出纤长的右手搭住知雨的左腕。
好一会儿过去,堂中静谧到落针有声。
知雨莫名勾唇一笑,原本耷拉的眼皮倏然睁开!迅速伸手竟掀掉了阵师的兜帽!
两人怔怔对视,却吓坏了一旁观望的其他人!
“放肆!”
“知儿!你这是做什么?”
藜雨心惊肉跳,抬手拦住暴怒的大束长,赶紧示意知雨为阵师盖回兜帽!
五名束魂者的身份,可谓是鬼域遗部的绝密!任何人都能对外暴露,只有他们不行!一旦被人看见了脸,那这人也就没有用了!
“无妨,本使有话想单独同小督主一叙,不知两位可否……”暴露人前的阿律,并没半分窘迫,话音里反倒有些许耐人寻味的愉悦。
“不可!小女……”
“没关系的,母亲。”
知雨的声音极轻,落在藜雨耳中却令她浑身一震!眼眶都不由湿润了几分!
“好,母亲就在门外等着。小女身子不好,还望阵师拿捏分寸!”
阿律起身,郑重点头。等二人出去后,却背对着知雨神情复杂。
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对方毕竟是鬼族之人,万一不肯据实以告,万一扰乱了那人的什么计划……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些!
“阵师长得真好看,可有心上人啊?”此时的知雨有些犯困,但力气却明显恢复了许多。脑袋混沌,却不影响眼睛炯炯有神。
阿律神思黯然,淡淡回道:“有的,但她喜欢听我唤她‘夫君’。”
“呵,这么有趣啊。”
“嗯,她是全嵩崖……不,她该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顶顶的特别!她有一头莹白的长发,美得宛若九天神女一般!”
“哥哥像九天神女吗?啊呜!”知雨打着哈欠,随口接了句话,却惊得阿律当即转过身,急切到不知分寸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什么哥哥?与你同行的,除了那个假货,最开始还有一人,对不对?”
知雨吃痛,又挣扎不开!感觉眼睛传递来的情绪从温存转为了愠怒,她想也不想就生气了!
“我说我的哥哥,与你何干!你放开我!”
“你的眼睛,分明带着她的……我身上也有!也有的!只是……不能给你看罢了!你与她同行一路,定是她对你做什么!对不对?
甯儿?你是甯儿!我知道是你!你正在看着我,对不对?我在雪山之巅苦苦守了你七日!好不容易快等到了,却被一群来人逼到离开!我真的好气!好怨!好恨!
甯儿,求你……求你把发晶拿出来,或者……或者给右手贯通魂力!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能去你的身边!我……我真的,好想你!”
“疯子!放开我!”
天塌般的思念,瞬间将阿律压地无法喘息!泪水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可对面之人终究不是心中之人,待他哽咽说完,便松手掩住面容,转过了身去!
知雨的眼里泛过一阵疼惜,这种情感她无法理解,更不知面对情绪失控的陌生人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小心翼翼离得老远,再安安静静坐着,等对方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