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壁灯花碎,飘窗雪片粗,煮茶烧栗兴,早晚复围炉。
云卿手中蜜茶热气腾腾,白泽将茶壶放下正要再度追问,忽见对方回头看窗,“今年会有雪吗?我已经百年未看过落雪了。”
“你想看雪?什么时候看?等你养好身体我给你落场雪。”
瑞雪兆丰年,白泽身为祥瑞自然能控制祥瑞征兆。
云卿有些迟疑回答:“明年三月可以吗?”
“你!”白泽呛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六月飞雪?百姓还活不活了?少做梦!”
云卿摸摸鼻子自知失言,“是我欠缺考虑。”
白泽哼一声以示不满,随即又问:“那个考验,为什么偏选你啊?难道旁的螣蛇都和万重一样心怀不轨?”
云卿闻言不由皱眉,“自然不是。他只是个例,天道选择复活我,仅是因为我第一个参加又通过考验而已。”
“那你说天道要杀死云骁?为什么?”
白泽暗暗思量突然惊呼出声:“莫非!他对娲神不忠?”
话音未落云卿已经拿着刀架在他颈上,咬牙道:“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说着云卿用刀尖挑起白泽下巴,刀身轻拍对方脸颊,“诋毁我的孩子,跟诋毁我有什么区别?”
白泽一哽,质疑螣蛇对娲神的信仰比砍他蛇尾还严重,“我失言,我认错!”
云卿随手将刀丢到一旁,继续低头抿茶,解释道:“天道要唤醒阿骁的记忆和力量,便是存心要拿考验折磨他。”
“阿骁还小,平白受那个苦做什么?左不过我替他疼几天,好过让孩子痛苦纠结。”
护犊子,是真护犊子。
白泽默默摇头,看云卿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不是疼几天,而是享清福呢。
“你是不是怕他通不过考验?”
“当然不是,阿骁一定可以。”云卿说着点头佐证自己的话,“他一定可以。”
“那、你为何、诶考验究竟都是什么啊?你跟我细说说。”
“累了。”云卿躺得浑身难受,“你扶我下去走走。”
白泽正要帮他躺下,闻言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你累了所以要下床走走?您还瘸着腿呢,能不能别瞎折腾?先说好,你走不动我可不背你抱你,你爬也自己爬床上。”
云卿被唠叨得有些烦,木着脸点头:“知道了,不走,我起来站会总行吧?这两天人都躺僵了。”
白泽这才同意,不情不愿伸手架住云卿手臂将人扶起,“你一条腿能站住吗?”
“能。”云卿长舒一口气,站定看着书架子上的书眼馋,“空呢?请他来给我讲经,趁着这会我还有精神。”
“诶呦呦,人早被你吓跑了。”
白泽笑话他,“在旁人面前装的温柔善良,可是你骂我被恐空看见了,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谁受得了?”
云卿闭目不语。
新年将至,各大道山相互拜访送礼联络感情维持关系。
今日是随山道友到访鹤鸣山的日子。
中午借口有事未出席,空作为监派事长,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下午陪同随山访客参观山上各处。
美其名曰:学习鹤鸣山模式,培养更优秀弟子。
不过是闲逛罢了。
空面上堆着礼貌而随和的笑,“这处便是容字辈弟子心经室,石崧道长,您请自便。”
石崧站在门口细细打量室中:窗明几净,温暖如春,书架堆满半个房间,码得整整齐齐。
壁炉旁围着三个弟子低头读书,其中一个年纪尚小的乾道见门口有人立即起身,不忘敲桌提醒另两位弟子。
“贵客来访,鹤鸣山上下蓬荜生辉。”
“不必多礼,是我叨扰了。”石崧摆手示意三人继续学习。
“看看这鹤鸣山真是气派!”身后随山道士不住称赞。
鹤鸣山道士自当否认:“哪里哪里!”
空继续带石崧及两山众道往下一间心经室走,心下厌烦毫无意义的客套寒暄,唇角带着得体的笑:“早就听说石崧道长善画符,不知可否愿意赐教山中弟子?”
“是啊是啊,听说石崧道长一夜能画一百张符纸,实在厉害!”
“寻常符修哪有这么深厚的法力支撑画符?”
“还望石崧道长不吝赐教!”
“倍感荣幸,只怕旁人笑我雕虫小技,实在都是些不入流的本事。”
石崧笑着自谦,丹凤眼流转含情。
空眼睛微眯,“您客气了,上届道山除魔比赛中,若不是有您,随山不会输得那么令人惋惜。我当时正要恭喜随山掌门,可惜最后点滴时间,符纸失效落地放走魔物,就差那么一头魔物。”
“咳!”空身后决阳大声咳嗽一声,打圆场道:“石崧道长法力高深,鹤鸣山弟子十分敬仰您。”
空煞有其事再度摇头惋惜:“真是可惜,只盼明年随山夺魁,否则鹤鸣山上骄纵风气难以肃清,都蝉联二十三届了。”
决阳从后轻晃空的衣服,再度道:“是了,鹤鸣山弟子实在不如随山勤谨有加。”他压低声音:“监事长!您能不能稍稍收敛些许!”
空往前走一步,充耳不闻。
“是吗?我看鹤鸣山上弟子人才济济,必不是易骄易躁之人。您看,这般岁数的弟子不也潜心修习吗?”
石崧放轻声音,目光看向坐在蒲团之上认真看书的云骁。
空随他视线看去,微微怔愣笑道:“鹤鸣山弟子自当专注习读经文,年龄不是问题,肯下功夫才行,难道说石崧道长觉得年纪略长几岁的人便不配修习道术?”
随山道士各自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石崧微皱眉,似是才察觉到空的不耐,随即舒展眉头笑道:“监派事长大人,您若是有事要忙,自可先行离去不必作陪,石崧不敢叨扰,总归明日还要去长安镇守。”
“噢?石崧道长怎么忽而不快?莫非是回答不出空的问题?”
空顺手关上门隔绝众人望向室内的视线,回身看向决阳,“长安那边怎么样了?”
“各地都无魔物出现,一切如常。”
石崧面露微笑:“您既心系长安,怎么不留在城中时时监控?”
“本监事长先是鹤鸣山——”空撇开决阳的手臂,继续道:“山上琐事繁多,再者方才你不是说鹤鸣山弟子人才济济,自然不需要我在旁时时掌控。”
“自然,随山实在不如鹤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