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先生静静地躺在微澜居内,外面的微风拂过,也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
静水楼里没有多少弟子了。阿蕰如今是代掌门,不仅要操持静水的事务,同时因为艾珵和有漪都上了战场,又要兼管沂源阁。她听见澜先生回来时,高兴得不能自已;但得知澜先生回来是因重病缠身,被迫休养时,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怎么会……澜姑姑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呢?不可能的…….”
可阿蕰自己也是医者,反复对澜先生搭脉,只是一遍又一遍刺痛着她自己的心,仿佛是有人一直在提醒着她,澜先生已命不久矣。
见阿蕰这般模样,澜先生自己也猜中了八九分,轻叹了一口。
“好孩子,不要哭。”
伸手轻轻擦去阿蕰脸颊上的泪水时,阿蕰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含着泪,将澜先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澜姑姑,您的手好冰啊。”
“冷着你了?”澜先生苦笑一声,想抽回手去,却被阿蕰紧紧握住了。
“澜姑姑,不要……”
澜先生无奈一笑:“好吧。那再待一会儿,只许待一会儿。不能把病气过给你了。”
阿蕰坐在澜先生的榻沿,沉默了好久,只是一直温暖着澜先生因为重病而冰冷的手。不知过了多久,澜先生双眼微闭似乎睡去了,她才慢慢把她的手放进被子,掖好被角,悄悄走出去,把门带上。不是要把澜先生与世界隔离,而是怕有其他人会惊扰澜先生本不平静的睡梦。
静水弟子们若有若无的打听到澜先生的情况,都跑去问阿蕰。
“蕰姐姐,澜姑姑怎么样?”
阿蕰强颜欢笑:“澜姑姑可好得很,只是太累了。”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澜姑姑嘛?”
“那不行。澜姑姑是回来休息的,我们可不能打扰她睡觉。”
“可以给她送花吗?春天来了,好多花都要开了。我们每天给澜姑姑换不同的花,她一定会高兴的!”
“嗯……”
阿蕰负责为澜先生煎药,其他的弟子则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阿蕰煎的药不苦,甚至带着一丝微甜。澜先生有时开玩笑地说:“要是生病能喝这么好喝的药而不用去应付那些苦汁子,我倒是想天天生病了。”
阿蕰笑不出来。她知道澜先生是为了让她心里负担不要这么重,想故意逗她开心。可她做不到。澜先生日渐憔悴的脸色与虚弱的脉搏是谁也遮掩不住的。
时间流转,白昼逐渐被拉长。澜先生的窗前常有啾啾鸟鸣,有新绿的叶随着风一点点成熟,染进她的眼。阳光如同长成的少女,开始活泼而大胆地跳进她的窗子,一点点挪动,发光。
澜先生的病在调理下似乎有了起色,一个月后,她扶着阿蕰的手,走出了微澜居。怕孩子们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她特意让阿蕰为她化上了薄妆。沿路的静水弟子见到澜先生,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向澜先生扑去。澜先生和阿蕰一时被围在静水弟子之中。
“澜姑姑!你身体好啦!”
“澜姑姑,我们真的好想你呀!怎么一个月都不出来看我们呀!”
澜先生平静地笑着:“好孩子们,难为你们这么关心我了。都好好习武了吗?”
“那是自然了!澜姑姑,我们每天都习武,给人治病,可认真了!”
澜先生宠溺地摸了摸最跟前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头。阿蕰担心在风里站得久了澜先生会受不住,柔声让她们散开去做别的事,好叫澜先生上湖心亭去。弟子们心中万千不舍,但还是听话退去。
湖心亭里,碧波荡漾。
阿蕰扶着澜先生坐下,澜先生轻轻拽了一把阿蕰的手,让她跟着坐。两个人如同母女,亲近的靠在一起聊天。
“阿蕰,现在静水最大的人是你了,要好好做个榜样。等以后成为掌门人,多带孩子们出去看看,不要让她们拘泥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阿蕰的大眼睛充满了惊讶:“澜姑姑,我怎么可能会成为掌门人呢?我本就只是个代掌门,若汐和有漪师姐还没回来呢!”
澜先生的笑容是那么平静与淡然:“她们不会回来了。”
“什么?!!!”
“你要做好表率。我是一个失败的掌门人,我没有护好我的孩子们,我甚至还出手伤了阿止和师姐。虽然她们愿意原谅我,可我……也许这一世我无法向她们弥补我的歉意。如果有下一世,我必不辜负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