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陈友谅听后,倒也惊异,忙道:“刘尚便要辞官,张爱卿有何看法?”
张定边道:“将军府可撤,但刘尚、冯平辞官不能准。依臣之见,这刘尚、冯平乃栋梁之材,刘尚功夫,万人莫敌,连元军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帖木儿都不是其对手,冯平乃智谋之士,有诸葛孔明之才,自随义军任军师以来,计谋无穷,屡出必胜,为抗元立下了赫赫功绩,如果让这二位文韬武略之将军就此辞了官职,乃是大汉之莫大损失。”
太师邹普胜一听,慌忙道:“丞相此言差矣,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刘尚、冯平纵有栋梁之才,然我朝若是要用,当初受招之时,便要重用之。然当初却以虚职待他,不敢重用,显然是疑心之故。现二位提出撤府辞官,便有怪我朝不重用之故,对我耿耿于怀,此时若不准辞官,反重用之,授以兵权,恐于朝廷不利。况据臣所知,刘尚手下易兴阳,就曾火拚过我督军,虽蒙皇上施恩降其罪过,恩准回乡,然此衡州义军将领,仍以刘尚、冯平等为尊,如让此二位回朝领军,臣担心这衡州义军仍会聚其麾下,自成势力,功高震主,于我不利,不如准二人所奏,辞去大将军之职,以免后患。”
张定边道:“太师所奏,臣认为不妥。将士尊重领兵之人,乃人之常情,领兵之将爱兵,更是为将之道。至于易兴阳与于副枢密使之事,也难怪罪易兴阳,更牵连不到刘尚头上。至于怕刘尚自成一势,功高震主,更是无稽之谈,无端之事,不能妄加猜测。臣深知刘尚、冯平之为人,光明磊落,赤胆忠心,必不是图功名利禄和异心之人,臣情愿舍身作保。请皇上三思。”
陈友谅一听,一时难以定夺,便问张必先道:“张爱卿,你身为蓬台丞相,对此奏折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张必先明知邹普胜一心要铲除刘尚、冯平这支衡州义军,而张定边恰恰要力保他们,两个人都是皇上身边重臣,却是针尖对麦芒,自己本想置身事外,现在既然皇上点名问他,只得道:“依臣之见,这衡州将军府本是有名无实,衡州义军已被皇上调走十之八九,实无保留之必要,今既然二位将军提出撤府,正好准奏撤销。至于刘尚、冯平等辞将之事,依臣看来,邹太师之言甚是,既然皇上当初没有重用,此时就不宜再重用,可准辞其职,既然现我麾下衡州义军将士仍以刘尚、冯平为尊,虽准辞其职,但可按现品晋升一级以慰之,让他们回家养老。如此以来,既可安慰刘尚、冯平,又可抚慰其手下将士。”陈友谅一听,大喜,道:“张爱卿所言,正合吾意。”便下旨,就以张爱卿所奏,撤销将军府,由湖广行省接收治理衡州七路四州之地,准刘尚辞去大将军,冯平辞去参军之职,徐贵、刘道成辞去副将之职,加封刘尚为从二品官职,冯平为正三品,徐贵、刘道成为从三品官职,永享俸禄。令张太尉为使,前往衡州办理。
这张定边领了圣旨,辞了天子,不敢停留,即日离开武昌取道岳阳赶往衡州。一路路过长江洞庭湖,只见得江水水畅辽阔,湖水碧波万顷,又到湘水江畔,只见衡州宝塔矗立,雁峰钟声响亮,石鼓浪涛波涌,渔民伴晨撒网早,农夫牵牛耕田忙。张虽是一路欣赏景致,却因前来办理撤府退官事项,总觉有愧对衡州义军之意,心中郁郁不乐。
刘尚得知朝廷派张丞相奉旨而来,慌忙出城相迎。张丞相来到将军府中,略叙了寒暄,只得匆匆宣读了圣旨,刘尚、冯平一听,心里暗喜,忙下跪接旨谢恩,礼毕,张丞相却是满面愧色,对刘尚、冯平道:“老臣无力,不能让各位大人为大汉继续效力。我大汉失去诸位贤臣良将,乃我大汉之巨大损失矣。”刘尚道:“丞相对刘某等恩重如山,刘某毕生难忘。非刘某等不愿为大汉效力,实为因贤妻亡故后,在下就已心灰意冷,无意功名,冯参军见刘某如此,也效刘某之意,决意归田。今天子能让末将卸甲归田,在下等感恩戴德不已。不想到皇上还为我等晋爵,永享俸禄,刘某等惶愧不已,还请丞相转奏皇上,叩谢皇上天恩浩荡。”
当晚,刘尚、冯平设酒备宴,恭请张丞相。酒过三巡,张丞相乘着酒兴,道:“今日也无旁人,老夫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尚道:“丞相若没有把我等当外人,但讲无妨。”张丞相道:“当初如我天子重用二位,宣二位亲领麾下义军北伐,二位可愿受否?”刘尚道:“丞相何出此言!我等既已受招,便是天子麾下之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张丞相叹息道:“只可惜当初没有重用二将,冷落了二位大人的心。”冯平道:“丞相此言差矣!天子当初不用我等,自有天子用意,我等只有感激之情,哪有冷落之心?”张丞相摇了摇头,道:“今日在此,恕老夫直言,天子当初不用二位爱将,乃大失大误!似此看来,当今天下,我大汉虽则势力暂居三强势之首,然要一统天下,也必艰难,如若大汉能统一天下,老臣也会同二位大人一样,卸甲归田,到吾沔阳老家做个渔夫,每天起来撒网捕鱼,找回昔日的自由之身。”刘尚听了,呵呵笑道:“丞相担当天下重任,身系社稷安危,自与我等不同,万莫有此打算。”张丞相一听,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冯平道:“今我等撤府辞官,已别无他求,只是我等还有数万官军在天子麾下,还求丞相关照些个。”张丞相道:“这个自然无须二位劳心,老臣回去以后,一定把衡州官兵抽调到老夫麾下,直接指挥好了。”刘尚、冯平一听,大喜,刘尚道:“有丞相亲自关照,我等就放心了。”刘尚、冯平连连敬酒,张丞相喝得大醉,才罢宴就寝。
过了一日,朝廷文告发放至七路四州,各路府总管、守将、州知、县令先后赶来,拜见张丞相,辞别刘尚、冯平等。张丞相办理诸事毕,要回朝复命,便对刘尚、冯平道:“老夫这一走,不知几时能相见,也不知几位今后准备去哪里,说出来老夫听听,看是否需要老夫相助?”刘尚道:“末将在衡州有个家,徐总管原就打算回老家,只是苦了冯参军和刘总管,他们已是无家可归。”张丞相便问冯平如何打算,冯平道:“丞相放心,贫道已有了去处,就在原铁顶寨附近看中了一座天足山,在那道观安度晚年。”张丞相道:“既如此,请袁大人在官府中拨付钱粮,修缮道观,待老夫回去后,奏明皇上为冯参军讨个封号罢。”冯平道:“贫道逍遥惯了,何苦麻烦丞相和天子,贫道受之有愧,免了罢。”张丞相哪里肯免,一再吩咐袁勤,袁勤只得点头应承。
张丞相又问刘道成有何去处,刘道成道:“在下本是绿林出身,这官做得不自由,早想回旧地红桥寨去。”张丞相一听,大惊道:“不可不可!刘副将千万莫有此念。”刘道成笑道:“丞相误会了。我刘道成虽是个粗人,再糊涂也不会再上山为匪了。吾是准备在那里种地打猎,过那农夫猎人的日子。”
张丞相这才松了口气,便对袁勤道:“既如此,请袁大人派人在红桥寨俢建几间房子,一切由官府开销。”又问徐贵易兴阳伤势如何。徐贵道:“不劳丞相挂念,易兴阳自从出了武昌城,就被他的师父带回山中养伤去了,现已痊愈。”张丞相道:“如此便好,老夫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了。”
当晚,刘尚又备晚宴饯行,次日一早,张丞相回朝,刘尚从家中取了几件奇巧异物,打点装箱送给丞相。张丞相坚辞拒绝,刘尚只好收回,与冯平等人送出城外十余里,挥泪泣别。有诗曰:
臣将江边挥泪别,唯见江水向天边,
满腔情意言切切,唯有愁绪向谁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